他坐了起来。
那只机械义眼已经坏掉，只剩一团焦黑。可另一只肉眼却亮得吓人，瞳孔深处浮现出螺旋状的纹路。
他抬手按向地面，五指张开，掌心贴住古城石柱基座。一道暗紫雷光顺着指尖钻入岩层，无声无息。
叶璃心头一紧。心焰罗盘在血脉里猛震，不是预警，是确认——他在引动埋设点。
“快散开！”她吼出声。
话音未落，第一声爆响从东侧支柱炸开。整根黑曜石柱从中断裂，碎石翻滚着撞向回廊边缘。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接连七处同时爆裂。古城地面剧烈抖动，裂缝如蛛网蔓延，海水倒灌进地缝，发出嘶嘶白气。
冥绝从岩壁黑雾中爬出。他断臂处新生的触须还在滴水，皮肤泛着湿冷青灰。他没看任何人，只是仰头望向海面，双臂缓缓抬起。
海面开始翻涌。
不是风起，不是潮动。使整片海域被硬生生掀了起来。
百米高的浪墙自天而降，裹着破碎的珊瑚、断裂的贝壳、崩塌的石像，朝古城中心压来。浪头未至，水流已成刀锋，刮过人脸生疼。
汐瑶甩手将三叉戟插进地面，双手结印，高声吟唱。归墟古调破水而出，带着咸腥与古老韵律。她脚下海水骤然旋转，一道粗壮水龙卷拔地而起，直冲浪墙中心。
轰！
两股巨力相撞。浪墙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水花炸成白雾，弥漫全场。但浪势未止，余波仍朝回廊扑来。
叶璃跃出。她没停，没看，没等命令。月牙魂器在腰间一旋，幽蓝狐火自脚底燃起，三丈高，弧形铺展，横在回廊前方。
雷火弹余波撞上火墙。
火墙晃了一下，没灭。叶璃膝盖一沉，右脚陷进碎石三寸。她咬住下唇，舌尖尝到铁味，左手猛地按向胸口，压住罗盘灼烧感。
谢无妄腾空而起。他没管海啸，没管爆炸，只盯准古城中央那块刻满符文的地脉节点。雷锤高举，紫电缠绕全身，铠甲缝隙迸出细小电弧。他砸下去时，锤尖没碰地，悬停半尺，雷息如针刺入石面。
嗡——
残存符文亮起微光，一条条连成网，覆盖整片崩塌区。断裂的结界边缘开始缓慢弥合，裂口收窄，水流被挡在外围。
但火墙在抖。
叶璃呼吸变重。她看见自己右手手背浮起细密血丝，那是狐火反噬的征兆。她没撤，反而往前踏了一步。
火墙随之前推半尺。
汐瑶突然闷哼一声。她左手按住后背，指尖抠进皮肉。三叉戟上的蓝光忽明忽暗，水龙卷顶端开始歪斜。
“印记烧起来了。”她声音发紧。
叶璃偏头扫了一眼。汐瑶后颈处，一点红光正透过衣料透出，像炭火里的火星。
冥绝在远处笑了。他没动，只是看着那点红光，嘴角越扯越大。
玄骸叛徒跪在西边废墟里。他身体僵直，双手仍按着地面，但瞳孔里的螺旋纹正在褪色。他喘了口气，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被人掐着脖子说话。
“……还差……最后一颗……”
他右手抬起，掌心朝上，五指弯曲，做出抓握动作。
叶璃立刻转身。她没喊，直接甩出月牙魂器。银光掠过水面，直击对方手腕。
魂器撞上他小臂，发出金属交击声。他手一抖，掌心摊开，一枚核桃大小的雷火弹滚落在地。
谢无妄雷锤一扬，一道细雷劈下，将雷火弹钉死在石缝中。
汐瑶撑不住了。水龙卷顶端崩散，浪墙余势撞上火墙下沿。火墙猛地一矮，叶璃喉头一甜，血从嘴角渗出。
她抬手抹掉，继续燃火。
谢无妄落地，单膝跪地，雷锤杵地支撑身体。他右肋旧伤裂开，血浸透护甲，顺着腿甲流进海水，晕开淡红。
“结界能撑多久？”汐瑶问。
“三十息。”谢无妄说。
“够了。”叶璃说。
她松开月牙魂器，任它垂在腰侧。双手交叉于胸前，赤金瞳孔亮起，心焰罗盘全速运转。她不再压制反噬，而是将全部意志压向罗盘核心。
一股热流冲上头顶。
她仰头，张口，吐出一口幽蓝火焰。
火焰离体不散，直冲火墙上空，凝成一面更大的火盾。火盾边缘翻卷，像活物般吞掉扑来的碎石与浪沫。
火盾亮起的瞬间，谢无妄起身，雷锤横扫，雷光如链，缠住火盾底部，加固结构。
汐瑶深吸一口气，拔起三叉戟，插入火盾基座。蓝光顺戟身注入火盾，火色转为青蓝。
三人动作同步完成。
火盾稳住。
浪墙退去。
古城废墟安静下来。只有水流滴落声，和远处海面尚未平复的咕噜声。
叶璃低头看自己双手。手背血丝已蔓延至手腕，皮肤微微发烫。她抬脚，从碎石里拔出右脚，靴底沾满泥沙与暗红血渍。
谢无妄拄锤站直，左眼雷纹石闪过一道微光。他盯着冥绝消失的方向，没说话。
汐瑶慢慢放下三叉戟，指尖轻抚戟柄。她后颈那点红光仍在跳动，越来越亮。
她忽然伸手，一把扯开后领衣襟。
皮肤上，一枚赤色印记清晰浮现，形如扭曲的钥匙。
她盯着那印记，声音很轻：“他们知道我们在这。”
叶璃走过来，蹲下身，手指悬在印记上方一寸。罗盘震动加剧，提示危险等级提升。
谢无妄也靠近。他没碰印记，只盯着那形状看了两秒，忽然抬手，用雷锤柄尖点向印记正中心。
“不是追踪。”他说，“是坐标。”
话音刚落，印记猛地爆亮。
三人同时抬头。
海面之上，一道银光正急速下坠。
不是光柱。
是箭。
一支通体漆黑、尾羽燃烧着暗红火焰的长箭，穿透海水，直射汐瑶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