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顶部的巨眼缓缓闭合,黑雾如潮水般退入裂缝。那只由雾气凝聚的手彻底消失,只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裂口横在海底岩层上。空气里还残留着压迫感,但那种直接钻进脑海的声音终于停了。
叶璃靠在苍牙肩上,手指抠着月牙魂器的边缘。她的呼吸很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有火在喉咙里烧。谢无妄单膝跪在回廊基座旁,雷锤插进石缝支撑身体,铠甲上的裂痕渗出暗红血迹。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目光扫过那道正在收缩的裂缝。
汐瑶从狼群后方游出,三叉戟横在胸前。人鱼战士列阵于侧,珊瑚长矛尖端仍泛着微弱蓝光。苍牙吹响骨笛,远处的疾风狼低吼回应,围成半圆封锁回廊出口。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岩壁阴影中冲出。
他速度快得惊人,右臂甩出一道紫电,直击回廊底部的黑雾缝隙。掌风未至,一股混杂着雷能与腐朽气息的能量先一步炸开。冥绝的身影被这股力量掀飞,撞上石柱后跌入雾中,只留下一声扭曲的冷笑消散在水流里。
那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右手一抓,将嵌在回廊凹槽中的钥匙碎片拔了出来。
“这王冠本就该属于玄骸!”他仰头大笑,声音嘶哑却充满狂意,“三代祖师定下的规矩,凭什么由你这种残废继承!”
他身穿破损的紫金战袍,右臂缠着雷鳞绷带,左眼机械义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他高举碎片,一步步走向回廊中央的符文环,嘴里念起一段古老的开启咒语。
叶璃瞳孔一缩。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剧烈震颤,不是预警危险,而是发出尖锐的排斥信号。她立刻明白——这人不是正统玄骸传人。他的经脉流动混乱,雷脉被强行嫁接,体内有种被剥离又重组过的异样感。
“别让他碰符文环!”她猛地推开苍牙,强行站直身体。
话音未落,那人已将碎片对准凹槽,准备嵌入。
叶璃咬牙,手腕一抖,月牙魂器脱手飞出。弧光划破水流,精准击中对方手腕。碎片腾空翻转,脱离掌控。
那人怒吼转身,机械义眼锁定叶璃。他右臂绷带崩裂,露出下方扭曲的经络,紫色雷纹如虫子般在皮下蠕动。他抬手就要追击,却被一道雷霆拦住去路。
谢无妄跃身而起,雷锤横扫,砸向对方胸口。那人仓促格挡,双臂交叉硬接一击。雷光爆裂,冲击波震碎周围石柱。他脚下打滑,接连后退数步,最终被轰飞出去,狠狠撞进海底岩壁。
岩石崩塌,碎块砸落。他陷在裂缝中,胸口凹陷,机械义眼爆出火花,嘴里不断溢出血沫。但他仍挣扎着抬起手,指着谢无妄,声音断续:“你……不配……掌管……初代之力……玄骸……不该由你继承……”
话没说完,头一歪昏死过去。
空中翻转的钥匙碎片划出一道弧线,朝着深渊裂隙方向坠落。汐瑶眼神一紧,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出。她在半途扭转身形,三叉戟横掠而过,戟柄末端的小型收纳槽准确卡住碎片边缘。
叮——
一声轻响,碎片稳稳嵌入。
她落地后迅速后撤,背靠一块完整石台站定。指尖抚过戟柄上的符文,低声说:“这东西……越来越烫了。”
苍牙走过来,低头看了眼昏迷的叛徒,又看向叶璃:“他是谁?”
叶璃没有回答。她盯着那人的脸,记忆翻涌。三十年前,玄骸宗门试炼场上有个教官,因私自修改弟子经脉被逐出师门。后来传言他在外修炼禁术,试图融合冥渊之力重塑雷脉,最终走火入魔,不知所踪。
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那个教官。
谢无妄走到叶璃身边,左手按压右肋旧伤。那里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神经。他看着回廊顶部的九把虚钥,金色那把依旧明亮,其余八把几乎熄灭。
“他不是来帮冥绝的。”谢无妄说,“他是来抢的。”
叶璃点头。刚才那一瞬间,她通过心焰罗盘感知到更多细节。这人的确受过冥渊影响,但意识独立,行动目标明确——夺取初代遗力,重建玄骸正统。在他眼里,谢无妄是篡位者,而自己只是工具。
“玄骸内部早就分裂了。”她说,“不止一个想夺权的人。”
谢无妄冷哼一声:“那就让他们都来试试。”
远处传来低语声。人鱼战士和狼骑开始交头接耳。有人看着昏迷的叛徒,又看看谢无妄,眼神变了。原本坚定的信任出现裂痕。他们开始怀疑,这支队伍里是否还有别的内鬼。
汐瑶握紧三叉戟,走到两人面前:“现在怎么办?钥匙还在我们手里,但回廊没倒,裂缝也没合。”
叶璃望向那道深缝。黑雾虽退,可底下仍有红光闪动,像是某种生物在缓慢苏醒。她体内的罗盘仍在震动,频率比之前更快。这不是结束,只是暂停。
“不能让任何人再靠近回廊。”她说,“下一波攻击不会是试探,也不会是突袭。他们会直接动手毁掉整个结界。”
谢无妄点头:“守住这里,等下一步指令。”
话刚落,地面突然一震。
不是来自下方,而是上方。整片海域的水流开始逆向旋转,远处古城顶端的贝壳密藏发出嗡鸣。一道银色光柱从天而降,穿透海水,直射回廊顶部。
九把虚钥同时亮起。
那把金色的钥匙猛地颤动,竟从投影中脱离,化作实体虚影悬浮半空。它缓缓转动,朝下方三人投下一道光影。
光影落在地上,显现出一行古老文字:
**“双生同启,缺一则崩。”**
字迹浮现不过两息,便开始扭曲变形。最后一笔拉长,变成一条指向北方的箭头。紧接着,整段文字崩解,化作光点消散。
叶璃心头一跳。这是初代留下的指引,但内容被干扰了。真正的信息被掩盖,只留下误导性的方向。
“有人动了手脚。”她说。
谢无妄盯着那道箭头消失的位置:“不止是干扰。这是新的陷阱。”
汐瑶忽然抬头:“你们听到了吗?”
一片寂静中,传来极轻微的摩擦声。
像是金属刮过岩石。
声音来自叛徒倒下的岩壁裂缝。那里本应无人,可此刻,一只手正缓缓从碎石下伸出。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做出一个托举的动作。
紧接着,另一只手也探了出来。
那个人没有醒来,可他的身体正在自行移动。双臂慢慢抬起,手掌对准回廊方向。断裂的经络重新连接,紫色雷纹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
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
然后睁开了眼睛。
那只机械义眼已经坏掉,只剩一团焦黑。可另一只肉眼却亮得吓人,瞳孔深处浮现出螺旋状的纹路。
他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