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刚游出古城废墟，脚尖还没离开海底岩层，心口猛地一烫。
那不是反噬的灼烧，是罗盘在尖叫。一股滚烫的气流从血脉深处炸开，直冲头顶。她整个人僵住，手指死死扣住腰间的月牙魂器。
“停下。”她声音压得很低。
谢无妄立刻收住动作，雷锤横在身前。汐瑶也察觉不对，三叉戟微微抬起，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柄才稳住身体。
“怎么了？”谢无妄问。
叶璃没答。她盯着前方海底，那里原本是平坦的沙地，此刻正裂开一道深缝。裂缝边缘泛着暗红光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烧穿了。
地面震动起来。
一块黑曜石柱破土而出，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它们排列成环，迅速向上延伸，形成一座巨大的拱形回廊。整座结构通体漆黑，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那些纹路像活的一样，在石壁上缓缓流动。
回廊顶部悬浮着九把虚幻钥匙，每一把都散发着不同的光。其中一把金光闪烁，和他们手中的永夜之钥完全一致。
“这不该在这里出现。”叶璃咬牙，“钥匙还没激活仪式，它不能自己升起来。”
谢无妄目光扫过回廊基座，发现那些符文走向不对。正常的月神遗迹符文是顺时针流转，而这里的纹路全在逆向旋转。他握紧雷锤：“这不是门，是阵。”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从回廊阴影中走出。
冥绝站在石阶之上，左脸雷纹跳动，右手捏着半块漆黑的钥匙碎片。他嘴角扬起，声音穿透水流：“你们拿走的只是外壳。没有我这半块，你们永远进不去。”
他抬手一抛，碎片划出弧线，准确嵌入回廊中央的凹槽。
轰——
整座回廊剧烈震颤，黑石表面裂开细纹，一股无形波动扩散开来。那股力量撞上谢无妄的雷锤护盾，竟将他逼退一步。汐瑶闷哼一声，膝盖微弯，差点跪倒。
“不对劲。”苍牙突然从侧方跃出，疾风狼低吼着挡在众人前方。他鼻翼张开，嗅到了空气中的腐味，“这股气息……带着冥渊的味道。”
叶璃闭眼，强行催动心焰罗盘。经脉里的火又开始烧，但她顾不上疼。记忆碎片闪现——初代月神站在祭坛前，双手各持一把钥匙，低声念诵：“双钥同启，缺一则崩。若以残钥逆引，封印将转为通道。”
她猛然睁眼：“那是假的！他用禁术伪造了钥匙碎片，触发的是反向仪式！”
谢无妄立刻抬锤，雷光在锤头凝聚。他看向冥绝：“你明知道会引发逆流，还这么做？你想让它打开？”
冥绝冷笑：“我不是要开门，我是要把它拉下来。”
地面再次震动。回廊底部开始渗出黑色雾气，浓稠如墨，翻滚着向上蔓延。雾中浮现出一只巨眼轮廓，血红色的瞳孔缓缓睁开，螺旋状的纹路一圈圈转动。
一个声音直接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终于……等到这一刻。”
汐瑶脸色发白。她双手插入水中，潮汐之力顺着指尖探出，试图感知回廊的能量流向。几秒后，她猛地抽回手：“它在吸收归墟结界的力量！不是为了开启，是为了稳固投影！它要把自己降下来！”
苍牙吹响骨笛。远处黑暗中，狼群奔腾而来，数十头疾风狼跃上高台，围成半圆封锁回廊出口。一头狼仰头长啸，獠牙滴落腥臭唾液，死死盯着那团黑雾。
谢无妄低喝：“守住位置！别让雾扩散！”
他雷锤猛击地面，紫电如网铺开，暂时压制住裂缝扩张。叶璃挥手，幽蓝狐火自掌心喷涌，化作三丈高的火焰墙，拦在黑雾前方。火舌舔上雾气，发出滋滋声响，黑烟被逼退数尺。
“它在试探。”叶璃盯着那只巨眼，“刚才的声音不是冥绝发的，是另一个东西。”
“冥渊本体。”谢无妄眼神冷了下来，“它一直躲在后面，等的就是这一刻。”
冥绝站在高处，看着下方对峙的五人，忽然笑了。他转身走向回廊深处，身影渐渐融入黑雾，最后消失不见。
“他走了？”汐瑶喘着气问。
“不是撤退。”谢无妄盯着那道缝隙，“是完成了任务。剩下的事，轮不到他插手。”
黑雾越来越浓。火焰墙开始动摇，狐火接触雾气的地方，火光变得暗红，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能量。叶璃额头渗出汗珠，体内罗盘疯狂震颤，每一次跳动都让她胸口发闷。
“撑不住了。”她低声说，“火快被吞了。”
谢无妄一步跨到她身边，雷锤插入地面，雷光与狐火交汇，勉强稳住防线。但两股力量融合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两种本能正在互相撕扯。
苍牙跃上一块高岩，骨笛横在唇边。他用力一吹，音波如刀割开雾气，短暂清出一条通道。可不到两息，黑雾又填满了空隙。
“这样下去不行。”他说，“雾越聚越多，再过一会儿，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汐瑶咬破指尖，将血抹在三叉戟尖。她将武器插入海底，低声吟唱归墟古语。一圈水波扩散开来，暂时减缓了雾气蔓延的速度。
“我能拖住一时，但没法根除。”她抬头看向回廊顶部，“问题在上面。那九把虚幻钥匙里，有一把在主动吸收能量。”
叶璃抬头。她的赤金双眸能看清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她看到，那把金色的虚钥正在变亮，而其他八把却在变暗。那不是正常供能，是掠夺。
“它在吃掉其他钥匙的力量。”她说，“只为撑起这个投影。”
谢无妄眯眼：“只要毁掉那把钥匙，就能打断仪式。”
“你怎么上去？”汐瑶问，“中间全是黑雾，碰一下就会被侵蚀。”
“我不需要穿过。”谢无妄抬起左手，雷纹石在眼罩下发出微光，“我可以把它打下来。”
叶璃抓住他手臂：“不行！那把钥匙和我们手里的食物共鸣，你要是攻击它，反噬会直接传到我身上。”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谢无妄看着她。
叶璃没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火焰在指间跳跃。她知道唯一的办法是什么。
“让我来。”她说。
谢无妄皱眉：“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了高强度使用罗盘。”
“但我能靠近。”叶璃往前走了一步，“狐火天生克制这种黑雾，我可以冲上去，用火切断钥匙的能量连接。”
“太冒险。”谢无妄挡在她面前，“万一你被拖进投影里……”
“那就一起出来。”叶璃抬头看他，眼神很亮，“你不是一直说我麻烦吗？这次别拦我。”
她不等回应，身形一闪，狐火裹身，直冲回廊基座。
黑雾迎上来，却被火焰逼退。她踩着石阶快速上升，每一步都留下燃烧的脚印。接近顶部时，那只巨眼猛然转动，一道黑光射出。
叶璃侧身避开，肩膀擦过光束，护甲瞬间焦黑。她咬牙继续向前，手掌高举，狐火凝聚成矛。
就在她准备投出的瞬间，那只巨眼眨了一下。
整个空间静了一瞬。
然后，无数低语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钻进脑海。那些声音叫着她的名字，说着她小时候被关在冰窟里的情景，提起她焚毁霜崖的那一夜。
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火焰开始颤抖。
谢无妄看出了异样。他怒吼一声，雷锤砸地，整个人弹射而起，直扑回廊顶端。雷光撕裂黑雾，他在空中追上叶璃，一把将她拽到身后。
“闭上眼睛！”他低喝。
叶璃摇头：“不能停……就差一点……”
她强行睁开眼，狐火重新燃起。这一次，她不再瞄准钥匙，而是将火焰直接拍向回廊顶部的符文环。
火光炸开。
整座回廊剧烈摇晃，那把金色虚钥猛地一颤，光芒骤然减弱。黑雾开始翻腾，巨眼收缩，低语声戛然而止。
但下一刻，回廊底部的裂缝张得更大。
更多黑雾涌出，巨眼重新睁开，比之前更加清晰。一只由雾气凝聚的手臂从下方伸出，五指张开，朝他们抓来。
谢无妄将叶璃推开，雷锤迎上那只手。
雷光与黑雾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冲击波将三人同时震退，苍牙翻身接住叶璃，汐瑶被狼群围在中间才稳住身形。
回廊依旧矗立。
巨眼凝视着他们。
那只雾手缓缓收回，消失在黑暗中。
叶璃靠在苍牙肩上，呼吸急促。她看见谢无妄单膝跪在回廊边缘，雷锤插在地上支撑身体，铠甲上有几道裂痕，正渗出鲜血。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腿使不上力。
汐瑶爬过来扶住她，声音发抖：“它……是不是已经进来了？”
苍牙盯着回廊底部，低声道：“不是进来。是露头了。”
那只巨眼缓缓转动，目光落在叶璃身上。
它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