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右手收紧，雷锤上的裂痕发出细微响动。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始终盯着深渊中的红光轮廓。那道光比刚才更近了，像是在等待什么。
苍牙走到他身边，低声问：“还打吗？”
谢无妄摇头。“不是硬拼的时候了。”
他知道下一波不会是零散进攻。刚才的试探已经结束，真正的攻势马上到来。
汐瑶站在岩台边缘，手指按在腰间的三叉戟上。她感觉到水流的变化，海底的压力在增加，仿佛整个归墟都在下沉。她回头看了一眼叶璃和谢无妄所在的方向，两人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依旧守在战场一角。
她抬起手，从发间取下一颗螺旋状的海螺。海螺表面刻着细密纹路，是人鱼族最古老的信物。她将它贴到唇边，吹出第一声。
声音低沉，像潮水涌过礁石。没有回响，却穿透了整片水域。
片刻后，远处珊瑚林中泛起微光。一群身影快速游来，速度极快。他们身上披着银蓝色鳞甲，尾鳍划开水流，手中握着珊瑚制成的长矛。
人鱼战士到了。
五人一组，迅速列阵。他们分成七队，每队占据一个方位，长矛尖端朝外。当最后一组就位时，所有长矛同时亮起淡蓝光芒。光点从矛尖延伸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横贯裂缝前方。
光网稳定下来，像一道无形屏障。
汐瑶浮到阵前，双手缓缓抬起。她的指尖开始发光，海水随之旋转。一圈圈水流围绕她手臂盘旋，逐渐凝聚成一面巨大的水盾。盾面宽大，几乎覆盖整个防线正面。古老符文在表面浮现，一闪即逝。
这道盾能挡一次重击。
她刚完成结印，眼角忽然瞥见一丝异样。一道黑影从裂缝深处射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它直冲水盾中心，目标明确。
那是蛊虫。
她立刻认出来。这种东西曾在浮岳外围出现过一次，带着追踪气息，专找灵力最强的位置附着。一旦成功，就会向本体传递位置信息。
她没犹豫，右手一扬，掌心飞出一枚珍珠。珍珠通体透明，内部有星芒闪烁。它迎着蛊虫飞去，在半空中突然膨胀，撞上目标的瞬间炸开。
轰！
冲击波以爆炸点为中心向外扩散。水流被强行排开，形成短暂真空。几只刚探出头的海怪被震得后退，甲壳出现裂痕。其中一只动作迟缓，直接翻滚着沉入裂缝底部。
蛊虫彻底粉碎，没有留下任何残渣。
光网和水盾都还在。防御体系完整。
汐瑶喘了口气，掌心微微发麻。那一击耗了不少法力，但她不能留手。她看向深渊，红光轮廓短暂晃动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干扰。
她知道对方看到了这一幕。
人鱼战士们没有松懈。他们保持阵型，长矛依旧对准前方。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其余人点头回应。他们原本对这场战斗有疑虑，毕竟汐瑶带回的是外族之人，还引来了冥渊的注意。但现在，他们亲眼看见公主出手破敌，也看见那枚珍珠的威力。
信任建立了。
一名年长的战士游到她身后，低声说：“我们听你的。”
汐瑶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现在不是那个任性求关注的公主了。她要守住这里，也要守住他们的命。
裂缝再次震动。
这一次不是试探性的波动，而是剧烈摇晃。岩层断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地面裂开更多缝隙。黑色泥沙从底部翻涌而出，混着气泡升向水面。
然后，海怪出来了。
这一批完全不同。体型更大，甲壳呈暗紫色，背部隆起一块块肉瘤。它们排成三列，步伐一致，像是受过训练。最前排的几只抬起前肢，甲壳缝隙中伸出细长触须，末端连着红色晶体。
那些晶体亮了起来。
光束从晶体中射出，在空中交汇成密集的能量阵列。红光层层叠叠，朝着方向压来。
“准备！”汐瑶大喊。
光网立即增强亮度，所有人鱼战士同时发力。水盾表面符文重新浮现，变得更加清晰。当第一道红光撞上屏障时，整道盾面剧烈震荡。
嗡——
声音像钟鸣，在水下传得很远。
冲击力透过屏障传递过来，汐瑶感到胸口一闷，差点吐出血。她咬牙撑住，双手没有放下。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几名前排战士嘴角渗出血丝，但他们仍握紧长矛。
能量阵列持续轰击。
每一次撞击，水盾都会晃动一次。符文开始变得暗淡，光网也有几处出现断裂。两名战士受伤倒下，立刻有人补上位置。
“还能撑多久？”后排一名战士问。
“等下一波。”汐瑶说，“别让它们突破。”
她知道谢无妄他们在看着。这一道防线不只是为了挡住敌人，更是为了争取时间。只要拖住，就有机会反击。
裂缝中不断涌出新的海怪。它们不再急于进攻，而是有条不紊地推进。后排的个体开始释放孢子，黑色颗粒在水中漂浮，慢慢聚集成团。
那些孢子会腐蚀灵力屏障。
汐瑶察觉到异常，立刻下令：“左侧三队，转向三点钟方向！用矛尖扫清孢子！”
命令下达，三组人鱼战士迅速移动。他们改变阵型，长矛划开水流，将靠近的孢子团一一击碎。每当矛尖触碰孢子，就会发出轻微爆裂声，黑色物质迅速溶解。
但数量太多。
有一团孢子避开了拦截，贴上了光网边缘。接触瞬间，光网出现一处溃散，缺口迅速扩大。
“补位！”汐瑶喊。
两名战士立刻游过去，用自己的长矛连接两侧残存光点。他们闭上眼，全力输出灵力。光网勉强恢复，但强度明显下降。
汐瑶知道这样撑不了太久。
她看向手中的三叉戟，又望向深渊。如果现在发起突袭，或许能打断后排的操控核心。但她一旦离开，整个防线就会崩溃。
她不能动。
就在这时，一道雷光从侧方闪过。
不是攻击，而是一道信号。
谢无妄站在狼骑阵中，举起雷锤，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那是他们之前约定的战术暗号——主攻方向转移。
苍牙立刻明白意思，吹响骨笛。狼群开始移动，绕向右侧。他们不直接进攻，而是制造动静，吸引部分海怪注意力。
果然，后排几只海怪转向右侧，前肢对准狼群方向。它们的动作出现短暂迟滞。
就是现在。
汐瑶双手猛然合十，十指交错结出新印。水盾表面符文全部亮起，颜色由蓝转白。她将体内剩余法力全部注入其中。
水盾向前推进三米。
这一推，正好压住光网投射范围的最前端。两道防御完全贴合，形成双重屏障。
下一波红光轰击撞上来时，冲击力被大幅削弱。虽然水盾表面出现裂痕，但没有破裂。光网也稳住了。
“坚持住！”汐瑶吼道。
所有人都在咬牙。
裂缝中的海怪仍在前进，但速度慢了下来。它们似乎没料到防线如此坚固。
汐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开始发白，法力接近枯竭。她知道下一击可能是最后一道坎。
她抬头看向深渊。
红光轮廓动了。
这次不是上升，而是……分裂。
两道红光，出现在同一深度。
紧接着，是第三道。
第四道。
越来越多。
她的心跳加快。
这不是增援。
这是全面压境的前兆。
她张嘴想下令调整阵型，可话还没出口，耳边传来一声闷响。
水盾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