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厄当众认错的第二天，消息已如飓风般席卷整个上界。
“不动明王……亲口承认自己错了？”
“科学大道……竟能说服大乘强者？”
“守旧派的精神领袖都倒戈了，我们还坚持什么？”
恐慌、震动、然后是……狂热的转变。
原本集结准备攻打希望界的“法则守旧联盟”，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十七个保守势力中，有十二个连夜派使者前往希望界，请求加入科学大道研究院；剩下的五个虽然还在观望，但已明确表示不再参与任何针对科学大道的行动。
上界的格局，彻底变了。
而作为这场变革的核心人物，林小邪此刻却站在崩塌的不动山废墟上，陷入沉思。
“父亲，您在担心什么？”林归源走过来。
林小邪看着脚下正在缓缓流动的法则碎片（不动山解冻后，凝固了三万年的法则开始重新活跃），低声道：“太顺利了。”
“顺利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不正常。”林小邪抬头看向天空，“释厄前辈认输得太快了。虽然我的理论确实触及了他道心的破绽，但那可是固守了三万年的信念……不该如此轻易动摇。”
时恒从一旁走来，听到这番话，也点头：“我也觉得奇怪。释厄的顽固是出了名的，当年为坚持‘不动之道’，他甚至与自己的师尊论道百年，最终将其师尊说服后闭关三万年。这样的人……不应该被一场论道就彻底改变。”
“除非……”空冥皱眉，“他早就动摇了，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来放下？”
命缘闭目推演因果，片刻后睁眼：“不，释厄的道心确实是今天才破碎的。但破碎的原因……除了师兄的理论，还有另一股力量在暗中推动。”
“什么力量？”
命缘摇头：“因果线很模糊，似乎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干扰了。”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不动山废墟深处，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一股古老、浩瀚、带着无尽吞噬气息的力量，从地底喷涌而出！
“这是……吞天兽的气息？！”林小邪瞳孔骤缩。
而且是……完整的、全盛时期的吞天兽的气息！
远超当年残魂状态的吞吞！
废墟中央，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一道巨大的身影，缓缓从地底升起。
那是一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兽。
它似龙非龙，似鲲非鲲，身躯绵延万里，通体覆盖着闪烁着星光的鳞片。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张仿佛能吞噬天地的巨口，以及口中旋转的、如同黑洞般的深渊。
“吞天兽……始祖级？！”时恒失声惊呼，“传说中，吞天兽始祖在宇宙诞生之初就已存在，以吞噬星辰为生！但这等存在，怎么会沉睡在不动山地底？！”
巨兽完全升起，悬浮在空中。
它睁开眼睛——那双眼睛中，倒映着无数星系的诞生与毁灭。
然后，它看向林小邪。
“终于……等到你了。”
古老的神念，直接在所有人识海中响起。
林小邪压下心中的震惊，上前一步：“前辈认识我？”
“认识……也不认识。” 吞天兽始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三百万年前，我预感到一场波及整个宇宙的‘大寂灭’即将来临。为了寻找对抗之法，我将自己的意识分裂成九份，投入不同的时空，寻找可能的‘变数’。”
它顿了顿：“其中一份，漂流到了参悟大陆所在的碎片世界，就是你遇到的那个‘吞吞’。而另一份……就沉睡在这里，等待时机。”
林小邪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动山的‘不动真意’，其实是您的气息外泄造成的？！”
“对。” 吞天兽始祖承认，“我沉睡时无意识散发的‘吞噬’与‘凝固’双重特性，影响了这座山。释厄误以为那是‘不动之道’的真谛，在此悟道三万年，实际上……他一直在模仿我的沉睡状态。”
全场哗然。
原来释厄的大乘之道，竟然是模仿一头沉睡的吞天兽？！
“那您为何现在苏醒？”林小邪问。
“因为‘变数’已经成长到足够引起‘大寂灭’注意的程度了。” 吞天兽始祖的语气变得凝重，“林小邪，你以为你开创科学大道，说服释厄，变革上界……这一切都很顺利？”
“错了。”
“这恰恰是‘大寂灭’的陷阱。”
吞天兽始祖吐出一团星光，在空中化作一幅宇宙全息图。
图中，无数星系如泡沫般生灭，而在宇宙的深处，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正在缓慢扩张。
那黑暗所过之处，连时空本身都归于寂灭。
“‘大寂灭’，是宇宙周期的必然阶段——当熵增达到极限，整个宇宙会进入热寂状态，一切归于虚无，然后……重开。” 吞天兽始祖解释，“正常情况下，这个过程需要数千亿年。”
“但这一次，出现了异常。”
它指向图中的黑暗：“‘大寂灭’提前被某种‘存在’唤醒了。那个存在想要加速宇宙的终结，然后在终结与新生的间隙……窃取‘创世权柄’，成为新的造物主。”
林小邪倒吸冷气：“谁有这种能力？！”
“不知道。” 吞天兽始祖摇头，“但我知道，那个存在一直在观察所有可能阻止它的‘变数’。而你，林小邪，就是最显眼的那个变数。”
“所以你的一切顺利——希望界的发展、上界的变革、释厄的认输——都有可能是那个存在在暗中推动。它要让你快速成长，变得足够‘美味’，然后……一口吞掉。”
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林小邪突然想起，当初在归墟之门，那个炼虚老者临死前的话：
“归墟使者……窃取……本源……”
难道……
“前辈的意思是，我开创科学大道、变革上界，都在那个存在的算计之中？”林小邪声音干涩。
“很可能。” 吞天兽始祖点头，‘大寂灭’的操纵者最喜欢的就是‘希望’。因为希望越大，绝望时的能量就越美味。它可能一直在等你将科学大道发展到巅峰，然后……在你最辉煌的时刻，摧毁一切。”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如果这一切都是阴谋，那他们这三百年来的努力，算什么？
笑话吗？
“父亲……”林归源担忧地看着林小邪。
所有人都以为林小邪会崩溃——毕竟，当你发现自己毕生的努力可能是敌人的陷阱时，很少有人能保持理智。
但林小邪……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惨笑，而是一种……恍然大悟的笑。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我就说，怎么会这么顺利。”
“师兄，你……”时恒欲言又止。
“前辈，我有一个问题。”林小邪看向吞天兽始祖，“如果那个存在真的能操纵一切，为什么不在我弱小时就消灭我？为什么要等我成长？”
吞天兽始祖一愣。
“因为……” 它思索道，“或许它不能直接干预？或许它需要‘变数’达到某个阈值才能收割？或许……”
“或许它本身也受限制。”林小邪接话，“就像猎人不能直接创造猎物，只能等待猎物长大。而科学大道，可能就是它等待的……‘最肥美的猎物’。”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但如果猎物有智慧呢？”
“如果猎物知道猎人的存在，知道陷阱的位置，甚至……知道猎人想要什么？”
吞天兽始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你想反客为主？”
“不。”林小邪摇头，“我想……改变游戏规则。”
他看向脚下正在复苏的不动山废墟：
“猎人等待猎物长大，是为了获得最大的收获。但如果猎物在长大的过程中，变得有毒呢？如果猎物学会了猎人的技巧，甚至……变成了另一个猎人呢？”
科学道种在他丹田内疯狂旋转。
第八片“道之叶”，在这一刻完全舒展！
无上大道路径·第一重境界： “知敌” ！
“感谢前辈的提醒。”林小邪向吞天兽始祖郑重行礼，“我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怎么走？”
“科学大道的核心理念，是‘可验证、可重复、可优化’。”林小邪道，“但如果验证的数据是假的，重复的实验是陷阱，优化的方向是死路呢？”
他顿了顿：
“那就需要一个新的核心理念——‘可质疑、可证伪、可迭代’。”
“从今天起，科学大道不再追求绝对的‘正确’，而是追求……‘永远保持被证伪的可能性’。”
“如果一切都是陷阱，那我们就建立一个‘陷阱识别系统’；如果一切都被操纵，那我们就研究‘操纵的规律’；如果敌人想让我们成长，那我们就成长给它看——但成长的方向，由我们自己决定！”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震撼了。
这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修炼理念，触及了……哲学层面。
吞天兽始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传说在宇宙诞生之初，有一个种族选择了与其他所有种族都不同的进化之路——他们不追求力量，不追求永生，只追求……‘理解’。”
“他们被称为‘真理探索者’。”
“后来……他们消失了。”
“有人说他们触及了宇宙的终极秘密，被‘大寂灭’抹除了；也有人说他们超越了宇宙，去了更高维度。”
“而你，林小邪，你走的……很像他们的路。”
林小邪心中一动：“前辈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 吞天兽始祖摇头，“但我可以给你一个线索——”
它吐出一枚星光凝聚的符文：
“‘真理探索者’留下的最后遗迹，在‘归墟最深处，时间起源处’。那里有他们对抗‘大寂灭’的所有研究资料，也有……他们失败的原因。”
“如果你真想改变游戏规则，就去那里吧。”
“但记住——那里也是‘大寂灭’监视最严密的地方。你一旦踏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林小邪接过星光符文，握紧：
“我本来……也没想过回头。”
三天后，希望界，中央指挥塔。
林小邪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父亲，一定要去吗？”林归源眼中满是不舍，“我们可以慢慢发展科学大道，等实力足够再去探索……”
“来不及了。”林小邪摇头，“吞天兽始祖说，‘大寂灭’的扩张速度正在加快。最多三百年，就会波及到上界。而我们现在的发展速度……太慢了。”
他看向全息星图上那片正在扩张的黑暗：
“我需要‘真理探索者’的遗产，需要知道他们如何对抗‘大寂灭’，更需要知道……他们为什么失败。”
苏凌雪握住他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不。”林小邪坚决摇头，“归墟最深处太危险了，连大乘境都可能陨落。你必须留在希望界，和归源一起守护我们的文明。”
他顿了顿：“而且……我有个预感，这次去，可能会很久。希望界需要有人坐镇。”
“多久？”苏凌雪声音颤抖。
“不知道。”林小邪轻抚她的脸，“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百年，也许……”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
可能永远回不来。
就在这时，吞吞（残魂形态的少女）突然开口：
“我也去。”
林归源一愣：“吞吞前辈，您……”
“我的本体（吞天兽始祖）给了我一个任务。”吞吞认真道，“保护小邪，并……见证‘真理探索者’遗产的开启。因为我的始祖，当年就是‘真理探索者’的盟友之一。”
林小邪看向她：“你确定？那里很危险。”
“确定。”吞吞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而且你别忘了——我的本体可是吞天兽始祖。虽然我只是残魂，但对危险的感知比你强多了。我能帮你避开很多陷阱。”
林小邪沉默片刻，点头：“好。那就我们两个去。”
他又看向时恒三人：“三位前辈，希望界……就拜托你们了。”
时恒郑重道：“放心。科学大道研究院已经在上界设立分院，我们会全力推动变革。等你回来时，你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上界。”
“那就……出发了。”
林小邪转身，走向早已准备好的“归墟深潜舰”。
这是一艘结合了科学大道所有最新技术的特殊舰船——舰体用“可变维度材料”建造，能在不同维度间切换；动力系统是“法则共鸣引擎”，直接抽取宇宙法则的能量；最重要的是防护系统，采用了从不动山废墟中解析出的“吞噬-凝固”双重法则，能抵御归墟深处的时空乱流。
舰门关闭。
深潜舰化作一道流光，冲入归墟的黑暗。
苏凌雪站在指挥塔窗前，望着舰船消失的方向，泪水无声滑落。
林归源搂住母亲的肩膀：“父亲会回来的。”
“我知道。”苏凌雪轻声道，“我只是……想他了。”
而此刻，深潜舰内。
林小邪看着舷窗外无尽的黑暗，科学道种在丹田内缓缓旋转。
第八片叶子旁，第九片叶子的雏形……开始萌发。
那片叶子，对应的是……“真理”。
无上大道的荆棘之路，才刚刚开始。
而在这条路的尽头，等待他的，是宇宙的终极秘密。
也是……“大寂灭”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