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王老实送早饭时,手抖得厉害。
他放下一个窝头和一碗水,不敢看张阳,匆匆离开。
张阳掰开那个明显比平时大一圈的窝头,里面赫然藏着一根生了点锈但还算结实的铁钉!
成了!张阳心中狂喜。
他小心翼翼地把铁钉藏进稻草里。
接下来是等待时机。
他观察守卫的规律,知道那个爱赌钱的守卫,姓苟,今晚值夜班。
晚上七点多,天刚擦黑,苟守卫果然在门外烦躁地踱步,他喝了酒醉醺醺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妈的…又输光了…赵麻子(已升为副营长)那狗日的,发饷又克扣…老子这点钱,还不够塞牙缝…”
张阳知道机会来了。
他捏着嗓子,模仿王老实的声音,对着门缝外喊道:
“苟…苟老总…”
“谁?王老实?”
苟守卫喝了酒,神经有些麻木,听不太真切,不耐烦地应道。
“是…是我…”
张阳继续模仿,声音带着点讨好。
“刚…刚才路过营房,赵麻子说…说让你过去一下…好像是……给你…补发…补发饷钱”
“什么?!”
苟守卫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充满了贪婪。
“真的?赵麻子说的?”
“嗯…”
“好!好!王老实!帮我看着点,我去了就马上回来!”
苟守卫喜出望外,哪里还顾得上多想,脚步跌跌撞撞地远去了。
张阳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确认脚步声消失,四周寂静下来。
他立刻掏出铁钉,摸索着爬到门边。
借着铁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找到门锁的位置——一个老式的挂锁。
穿越前,有一次他被锁在了家里,打电话叫开锁师傅来开门,开锁途中无聊,就跟开锁师傅请教了开锁的原理和一些简单开锁的方法,没想到穿越到这边后,还真派上了用处!
他将铁钉尖端用力插进锁芯和锁梁之间的缝隙,用尽全身力气,忍着右肩的剧痛,一点一点地撬动、扭转!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时间仿佛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咔哒!”
一声轻微的、却如同天籁般的脆响!锁开了!
张阳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他小心翼翼地取下挂锁,轻轻推开沉重的铁门。
外面是昏暗的走廊,空无一人!他闪身出来,迅速将门虚掩上,挂锁挂回原位,伪装成未打开的样子。
下一步:伪装!
他记得伙房就在禁闭室隔壁院子。他忍着伤痛,蹑手蹑脚地溜到伙房后窗。
里面没人。他翻窗进去,迅速找到一件挂在墙上的、沾满油污的破旧伙夫围裙和一顶同样油腻的旧帽子。
他换上围裙,戴上帽子,用围裙下摆擦了把脸,蹭上些锅灰,然后拿起墙角一个空泔水桶,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夜色的掩护下,他模仿着王老实那种畏畏缩缩的步态,拎着泔水桶,朝着军营后门走去。
心跳如擂鼓,但脚步尽量保持平稳。
“站住!干什么的?”
后门哨兵懒洋洋地问。
“老…老总…”
张阳压低帽檐。
“倒…倒泔水的…”
哨兵用手电筒晃了晃他油腻的围裙和泔水桶,不耐烦地挥挥手:
“快滚快滚!臭死了!”
“谢…谢老总…”
张阳如蒙大赦,赶紧拎着桶,走出了军营后门。
踏出那道门槛的瞬间,清凉的夜风拂过面颊,他感觉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他扔掉泔水桶,迅速隐没在乐山城黑暗的小巷之中。
乐山城的黎明,在压抑和恐慌中到来。
张阳像一只受伤的孤狼,在阴暗潮湿的陋巷和废弃的房屋间穿梭。
肩伤未愈,又经历了酷刑和逃亡,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他需要食物,需要药品,更需要一个能扭转局面的机会!
陈洪范部队里有人要清洗李振武和他,仅仅逃出来远远不够!
中午,他躲在一个破庙的神龛后面,饿得头晕眼花,昨晚忙着逃命,根本没吃那窝头,这一路上几次跟人讨要吃的,也遭到了打骂和驱赶。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警惕地探头望去。
只见几个穿着破烂军装的士兵,互相搀扶着,垂头丧气地走进了破庙。看衣服颜色,不是陈洪范的部队,倒像是北边邓锡侯的兵!他们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张阳脑海!邓锡侯!刘文辉的盟友!他们出现在乐山附近?
难道…夹江之战后,刘邓联军已经打到了这边?
散兵们瘫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妈的…陈洪范这老小子,还挺能扛…”
“你说刘司令(刘文辉)不接着打乐山,怎么跑来伙着我们邓司令去打青神…”
“管他呢…老子只想找口吃的…”
青神?张阳心中巨震!
青神县在乐山北边,是陈洪范防区的侧翼!
刘文辉在青神受挫?难道刘文辉改变了主攻方向?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张阳心中成型,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破旧的伙夫衣服(一直没舍得扔),又抓了几把泥土抹在脸上,然后低着头,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
“站住!什么人?”
溃兵们警惕地站起来。
“老总…”
张阳扑倒在地,带着哭腔。
“我是…是乐山陈师长那边的伙夫兵…队伍在…在夹江被打散了…”
“伙夫兵?”
溃兵头目,一个络腮胡班长,狐疑地打量着他。
“你在这里干什么?”
张阳一把鼻涕一把泪,“陈师长在夹江打了败仗,正在气头上,派了好多人在到处抓逃兵,听说抓到就要被敲砂罐,我不敢回去。求你们带我走吧…我…我知道回北边的小路…你们是刘军长的部队?”
听说他知道小路,溃兵们眼睛一亮。他们人生地不熟,正愁找不到安全的路回邓锡侯的地盘。
“我们是邓司令(邓锡侯)麾下三团的!在青神跟着吃了点亏,行军路上迷了路,莫名其妙跑到了这陈洪范的老巢来了。”
络腮胡班长说道:
“你要真知道小路,带我们回北边,少不了你的好处!”
“青神?”
张阳装作惊讶。
“刘司令(刘文辉)不是在打我们乐山吗?怎么…”
“哼!”
络腮胡班长啐了一口。
“别提了!刘自乾那龟儿子!说好夹击乐山!结果前几天他看你们陈师长在乐山死顶,一时啃不动,就他娘的拉着我们邓司令一起偷偷调兵去打青神!结果在青神城外踩了雷,吃了大亏!这才暂时停火!把我们邓司令坑苦了!昨天晚上又说要搞偷袭,引着我们上千人的部队在山里七拐八绕的,害得我们几个也走散了路!”
果然如此!刘文辉改变了计划!主攻方向改成了青神!这个情报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