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尘淡然一笑：“赵逸飞那伙人想搞事。我问心无愧。”
“举报信还暗示，说我偏袒你，提拔你在清江镇的老部下。”
“是方川江在搅浑水。”何尘一针见血。
“清者自清，我信你。”秦娅神色缓和。
“越是这时候，越要稳住。”
“市纪委找我了解过情况。他们暂时不会理这种匿名举报。”
走出书记办公室，何尘脚步轻快。
他回到办公室，立刻部署。
先打给林薇。
他没提省里专家，只说清江河治理可能有进展。
林薇敏锐，当即表示要做报道铺垫。
他又叫来汪伟，筛选试点河段。
果然，几个部门的配合度高了。
看来秦娅的调整见效了。
三天后下午，省环保厅专家悄然抵达。
同一天，林薇的“守护母亲河”专题在市台播出，引发市民热议。
方川江在办公室得知消息，脸色铁青。
他叫来秘书，咬牙下令：“全力配合专家调研。告诉赵逸飞，化工厂整改要加快。”
另一边，赵逸飞在会所接到电话，气得摔了杯子：“何尘本事不小，竟请动了省里人！”他转头吩咐助理，“马上联系王局长，摸清试点项目的底。”
何尘带专班和省里专家直奔红山镇。
试点选在红山镇下游三公里，有个废弃码头，可作临时指挥部。
专家们下车就忙起来，取水样、测流速、勘察沿岸。
何尘跟着跑前跑后，一边学治理技术，一边协调关系。
几个村民起初远远观望，见他们是真办事，也过来帮忙。
“这河臭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人管了。”一位老渔民感叹。
何尘拍拍他的肩：“大爷，以后还得靠你们多照应。”
傍晚，第一阶段勘察结束。
何尘站在码头上，看专家们在帐篷里整理数据。
虽然才起步，他心里第一次有了底。
回城路上，林薇发来信息：“报道反响好，不少观众问进展。要跟进吗？”
何尘想了想，回道：“等试点有成效时，请你做深度报道。”
。。。
副县长办公室，何尘揉揉太阳穴，核对完最后一份数据。
对面的汪伟眼里布满血丝，茶杯早已凉透。
“县长，这样改行吗？”汪伟把电脑转向何尘。
屏幕上是内参报告终稿。
何尘快速扫过关键段落：
“……清江河下游三镇饮用水源，重金属超标率47%，砷含量超标3.2倍……近三个月污染投诉增长180%……若发生跨省污染纠纷，可能触发区域赔偿，损失不低于5亿元……”
何尘的手指轻敲“跨省污染纠纷”和“5亿元”两处。
“再加一句。”他沉吟道，“就写：此事已引起下游临省关注，不排除其通过跨省机制向上反映。”
汪伟眼睛一亮，立刻补上。
这一笔看似平淡，实则点燃引线——跨省问题从来敏感。
“好了。”何尘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三分，“报告加密，明早走特殊渠道报送。你回去休息吧。”
汪伟犹豫：“县长，您还不走？”
“我再待会儿。”何尘走到窗前，望着月下的县城，“暴风雨前，最是宁静。”
同一片月光下，市电视台剪辑室灯火通明。
林薇紧盯屏幕。
画面是她暗访拍的：河面漂着死鱼，土壤颜色异常，老农哽咽：“这水浇地，苗都死了……”
“林姐，宣传部又来电话了。”助理低声说，“说题材太敏感，建议暂缓播出。”
林薇头也不抬：“回复他们，我们已经送审了。”
“可是……”
“没有可是。”林薇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老农脸上，“记者不敢说真话，还谈什么监督？”
她拿起手机，看到何尘两小时前的短信：“起风了。”
短短三字，她懂。
这时，省台的导师突然来电。
林薇走到走廊接听。
“丫头，你捅马蜂窝了？”导师开门见山，“听说有人告到宣传部，说你搞负面报道。”
“我只是尽责。”
“我明白。”导师顿了顿，“但有人已在打听你的背景。这水很深。”
“谢谢老师，我有准备。”
挂掉电话，林薇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这不只是一次报道了。
此夜，云城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刘明远书房，电话不断。
“刘部长，这么晚打扰了。”上源县宣传部长来电，“关于市台那报道……”
“我知道了。”刘明远语气严肃，“你们县怎么回事？让记者拍到这种画面？”
“我们正在沟通……”
“沟通？”刘明远声调一扬，“等播出去就晚了！刚临省环保局的朋友都来电问，说边界水质异常！”
挂掉电话，刘明远立刻拨通另一个号码：“准备一下，明早向陈国良书记汇报上源县污染问题。”
而此时，上源县“云顶会所”里，另一番光景。
赵逸飞摔了酒杯，碎玻璃四溅。
方川江坐在对面，脸色铁青。
“你不是说能搞定吗？”赵逸飞咆哮，“现在省里来了，记者也来了！下一步是不是请中央巡视组？”
方川江压着火：“赵总，不能全怪我。谁料秦娅直接捅到省里？”
“我不管过程，只要结果！”赵逸飞揪住方川江衣领，“红山化工若停产，损失三个亿！”
秘书推门进来：“赵总，刚得知何尘写了内参，直送省里……”
赵逸飞猛地松开手，眼神凶狠：“看来是我们太手软了。”
他对方川江冷冷道：“明早让你的人全部动起来。该删的数据删，该补的手续补。至于何尘……”他冷笑，“我自有办法。”
方川张了张嘴，终是沉默。
他已骑虎难下。
凌晨两点，何尘仍坐办公室。
月光西斜，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手机一震，秦娅发来短信：“以静制动。”
何尘微笑，回复：“明白。”
他起身，从档案柜取出厚文件夹。
里面是他数月收集的资料——清江河污染数据、红山化工违规记录、方川江与赵逸飞往来的蛛丝马迹。
这些都是他的底牌。
窗外夜风掠过，卷起落叶。
何尘望向漆黑天际，仿佛听见云层深处的闷雷。
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无数信息在穿梭，无数电话在响起，无数人在落子。
县环保局机房，有人偷偷删除监测数据；
红山化工厂区，工人连夜安装新污水处理设备；
市电视台播出线，一场报道博弈正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