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草原染成了蜜糖色，草叶上的露珠被晒得半干，折射出细碎的光。晴儿刚把最后一个孩子送回蒙古包，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奶疙瘩——是最小的男孩塞给她的，说“姐姐明天教认字，再给你带甜的”。她的淡青色蒙古袍沾了点草屑，袖口绣的小白羊被夕阳照得泛着浅金，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身后还能听到孩子们“明天见”的喊声，像草原上的小雀儿叫，脆生生的。
“教完孩子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晴儿回头，就看到昭烈骑着棕红马走过来。他今日换了件深棕色的蒙古袍，腰间系着根黑色皮腰带，上面挂着个装弓箭的木鞘，鞘上刻着简单的狼纹——是科尔沁部的图腾。马背上还搭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想来是刚从部落议事的蒙古包回来。
“刚送他们回去，”晴儿停下脚步，把奶疙瘩揣进袖袋，笑着说，“孩子们学得快，今天认的字都记住了，还催着明天教新的呢。”
昭烈翻身下马，动作利落，皮靴踩在草地上没发出多大声响。他走到晴儿身边，目光落在她沾了草屑的袍角，伸手替她拂掉，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腕，温温的，又很快收回：“他们平日里除了放牧，也没别的事做，你愿意教他们，他们自然高兴。”
“能让他们多学点东西，我也高兴，”晴儿抬头看他，夕阳落在他的侧脸，把他的轮廓描得柔和，连额前的碎发都染成了金红色，“郡王刚从议事的地方回来？是在忙什么事吗？”
“嗯，部落里要办一年一度的围猎，今天跟长老们商量日子和规矩，”昭烈指了指不远处那顶最大的蒙古包，里面还亮着灯，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定在后天，到时候全族的人都会去，既能打猎添些肉食，也能让年轻人练练骑射，热闹得很。”
晴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议事蒙古包的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烟，混着奶茶香，在夕阳下慢慢散开。她之前在京城听太后说过，蒙古部落的围猎是大事，就像京城的庙会一样热闹，只是她从未见过，心里忍不住泛起些好奇，却又怕自己不懂规矩，去了添麻烦，便没敢多问。
昭烈看出她眼里的好奇，又察觉她的犹豫，便主动开口：“后天的围猎，你要不要去看看？就在东边的查干塔拉草原，离这里不远，骑马半个时辰就到。”
晴儿愣了一下，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袖袋里的奶疙瘩，轻声说：“我……我不懂围猎的规矩，去了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再说，我也不会骑马射箭，去了只能坐着看，反而扫大家的兴。”
“说什么添麻烦，”昭烈笑了，露出两颗浅浅的虎牙，比夕阳还暖，“围猎本就是图个热闹，没人会在意你懂不懂规矩。你要是不想动，就坐在山坡上看，族里的妇女会准备奶茶和肉干，你想吃什么，跟她们说就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你感兴趣，我还能教你射箭。你的手稳，学起来肯定快，说不定还能射中只小兔子，到时候让娜仁额吉给你做烤兔肉，香得很。”
晴儿被他说得心动，想起昨天教孩子认字时，大男孩说“昭烈叔叔射箭最准，去年围猎射中了只大鹿”，心里更是好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留着绣帕时扎的小印子，轻声问：“我真的能学会吗？我从来没碰过弓箭，要是射偏了，会不会被人笑？”
“谁敢笑你，我替你说他们，”昭烈语气笃定，伸手从马背上的布包里拿出把小巧的木弓，弓身是浅色的桦木，上面没刻花纹，却打磨得光滑，“这是我特意让族人做的小弓，比成人的轻，你拿着不费劲。明天我先带你去空地上练练，熟悉熟悉手感，后天围猎时，你要是想射，就试试；不想射，坐着看也成。”
晴儿接过木弓，入手果然不重，弓身带着淡淡的木香味，是草原上常见的桦木。她轻轻握了握，指腹能感受到木弓的纹理，心里的犹豫渐渐散了：“那……我就去看看，要是学不会射箭，郡王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笑话你，”昭烈看着她握着木弓的样子，嘴角弯得更厉害，“能愿意学，就比什么都强。你要是学得好，我还能把去年围猎时得的狼皮送给你，铺在蒙古包里，又暖和又好看。”
“狼皮？”晴儿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惊讶，“郡王还射过狼？”
“去年围猎时遇到的，”昭烈语气平淡，像在说件寻常事，“那狼伤了族里的羊，我追了它三里地才射中。不过你别担心，后天围猎会有专人守着，不会让狼靠近你坐着的地方，安全得很。”
晴儿点点头，把木弓抱在怀里，像抱着件宝贝。夕阳渐渐沉得更低了，草原上的风也变柔了，远处传来牧民唤羊群回家的声音，“咩咩”的羊叫混着牧歌，听得人心安。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昭烈牵起马缰绳，走在晴儿身侧，“明天辰时，我在你住处门口等你，带你去练箭。”
“好，”晴儿应着，和他并肩往回走。马跟在他们身后，偶尔低头啃两口草，马蹄声“嗒嗒”的，和他们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在草原上慢慢散开。
路过部落的马厩时，晴儿看到里面有不少人在忙碌——有的在给马刷毛，有的在检查马鞍，还有的在整理弓箭，显然是在为后天的围猎做准备。一个穿着红色蒙古袍的年轻小伙看到昭烈，笑着喊道：“郡王！明天教我们射箭吗？去年你教的法子，我练了一年，今年肯定能射中鹿！”
“好啊，”昭烈笑着回应，“明天先让你们看看，我教晴格格射箭，你们可别偷懒，都学着点。”
小伙看到晴儿怀里的木弓，眼睛亮了：“晴格格也要学射箭？那可得好好学，郡王的箭术，在草原上可是数一数二的！”
晴儿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昭烈见状，连忙说：“别听他瞎吹，你慢慢学就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快到晴儿住处时，娜仁额吉正好从蒙古包里出来，手里端着个陶碗，里面盛着刚煮好的奶茶。她看到晴儿和昭烈一起回来，笑着说：“晴格格，郡王，刚煮的奶茶，快进来喝一碗，暖暖身子。”
“不了额吉，我送晴格格回来，还要去看看围猎的准备，”昭烈停下脚步，对晴儿说，“你进去喝碗奶茶，早点歇着，明天还要练箭呢。”
“好，”晴儿接过娜仁额吉递来的奶茶，对昭烈说，“郡王也早点休息，别太辛苦了。”
昭烈点点头，转身牵着马离开。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蒙古包尽头，晴儿才跟着娜仁额吉走进屋里。
蒙古包里的火塘还旺着，奶茶的香气混着炭火的味道，温暖得很。娜仁额吉给晴儿添了勺奶豆腐，笑着说：“刚才听族人说，郡王邀你去围猎，还要教你射箭？”
“嗯，”晴儿喝了口奶茶，甜暖的味道从舌尖流到心里，“我从来没见过围猎，也不会射箭，怕到时候添麻烦。”
“傻孩子，”娜仁额吉拍了拍她的手，“围猎就是图个热闹，没人会怪你。再说，郡王对你多上心啊，特意给你做小弓，还亲自教你，这样的心意，可不是谁都有的。”
晴儿听着，脸颊更红了，低头喝着奶茶，没说话。火塘里的火苗跳动着，把她怀里的木弓照得泛着浅光，她轻轻摸了摸木弓，心里满是期待——期待明天的练箭，更期待后天的围猎，期待能看到昭烈在草原上骑马射箭的样子，像孩子们说的那样，英勇又潇洒。
第二天辰时，晴儿刚梳好头，就听到门外传来马叫声。她披上蒙古袍，拿起木弓，快步走出去，就看到昭烈已经骑着马等在门口。他今日穿了件浅灰色的蒙古袍，腰间系着根银色皮腰带，显得更精神了。看到晴儿出来，他笑着说：“准备好了？咱们去东边的空地，那里平坦，适合练箭。”
“准备好了，”晴儿点点头，把木弓抱在怀里，“要不要麻烦郡王带我骑马过去？我自己走，怕太慢了。”
“当然不麻烦，”昭烈翻身下马，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胳膊，“你先踩着马镫，我扶你上去，这马温顺，不会乱动。”
晴儿按照他说的，踩着马镫，轻轻一用力，就坐在了马背上。昭烈随后也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双手握住缰绳，声音就在她耳边：“抓好马鞍，我慢点开。”
马慢慢走起来，晴儿能感受到身后昭烈的体温，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味，心里像被奶茶暖过一样，甜甜的。草原的风拂过脸颊，带着青草的香气，远处的蒙古包渐渐变小，空地上的靶子也越来越近——那是几个用草扎成的假兔子，摆在空地上，等着他们来练箭。
“到了，”昭烈勒住马，先扶晴儿下马，然后从马背上拿出个箭囊，里面装着几支木箭，“你先试试拉弓，我教你姿势。”
晴儿接过箭囊，取出一支木箭，按照昭烈说的，左手握弓，右手拉弦，把箭搭在弓上。昭烈站在她身边，轻轻调整她的手位：“左手再抬高一点，肩膀放松，眼睛盯着靶子，别紧张。”
他的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温温的，让晴儿的心跳快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按照他说的姿势，轻轻松开手，木箭“嗖”地飞出去，虽然没射中靶子，却也飞了很远。
“不错，第一次能这样，已经很好了，”昭烈笑着鼓励她，“再来一次，这次瞄准靶子的耳朵，慢慢来。”
晴儿点点头，又取出一支箭，调整姿势，再次拉弓。这次，木箭擦着靶子的耳朵飞了过去，虽然还是没射中，却比刚才近了很多。
“快中了！”昭烈的声音里带着喜悦，“再稍微偏一点，就能射中了。”
晴儿看着靶子，又看了看身边的昭烈，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满是笑意。她深吸一口气，第三次拉弓，这次，木箭稳稳地射中了靶子的肚子。
“中了！”晴儿高兴得跳起来，手里的弓都差点掉在地上，“我射中了！郡王，我射中了！”
“我看到了，”昭烈也笑着，眼里满是温柔，“你看，我就说你学得快。后天围猎，说不定真能射中只小兔子。”
晴儿看着靶子上的木箭，心里满是欢喜。草原的风里带着阳光的味道，身边的昭烈笑得温暖，她觉得，学射箭这件事，比她想象中有趣多了，而这草原上的日子，也比她来时期待的，还要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