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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李捕头捏着那方绢帛,如同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脸色变幻不定,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蔡京的私印,如同阎王的催命符,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潘金莲亦是心乱如麻,巨大的恐惧与一丝绝境中滋生的疯狂念头交织。她看着李捕头颤抖的手,又看向病榻上气息微弱的武松,最后目光落在那方决定命运的绢帛上。

“李捕头……”她声音干涩,“此物……当如何处置?”

李捕头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般,几乎想将绢帛扔出去。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剧烈挣扎。良久,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将绢帛小心翼翼地重新卷好,塞回铜管,却没有交还给潘金莲,而是紧紧攥在自己手中。

“此物……太过骇人。”李捕头声音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旦泄露,莫说清河县,便是整个恩州府,恐怕都要掀起腥风血雨。武都头拼死得来,不能……不能轻易毁去,但更不能……轻易示人。”

他看向潘金莲,眼神复杂:“潘娘子,今日之事,你我就当从未见过此物。钱槐已死,供词……我会‘妥善’处理。武都头重伤之事,我会禀明县尊,只说是追查西门庆余党时遭遇悍匪所致。你……好生照顾武都头,等他醒来,也莫要再提这铜管之事。”

他选择了一条最“稳妥”,也最无奈的路——隐瞒。将这足以捅破天的秘密,暂时埋藏起来。因为他知道,以他,甚至以吴知县的力量,去撼动蔡京那等庞然大物,无异于螳臂当车,只会被碾得粉身碎骨,甚至可能连累所有知情者。

潘金莲听懂了他的意思。她看着李捕头眼中那份挣扎后的疲惫与决绝,知道这或许是当前形势下,对所有人,尤其是对昏迷不醒的武松,最好的一种保护。但她心中那股不甘的火焰,却并未熄灭。

“难道……就任由张团练逍遥法外?任由那些毒害百姓、戕害忠良的蠹虫,继续高枕无忧?”她声音不高,却带着锥心之痛。

李捕头苦涩地摇了摇头:“非是任由,而是……时候未到。这绢帛是利器,也是诅咒。需得等到持刀之人,有足够的力量挥动它时,方能斩妖除魔。否则,利器反噬,先伤自身。”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武都头……需要时间。武家,也需要时间。”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潘金莲心头,却也让她更加清醒。是的,武松需要养伤,武家需要喘息。现在拿着这证据去硬拼,除了送死,毫无意义。

“我……明白了。”潘金莲缓缓点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多谢李捕头。”

李捕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平静的面容下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拱了拱手:“潘娘子深明大义。此地不宜久留,我会加派人手在医馆外围警戒,你们……多加小心。”说完,他紧握着那个铜管,转身匆匆离去,背影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却又更加沉重的压抑。

病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潘金莲和昏迷的武松。

潘金莲走到床边,看着武松毫无血色的脸,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她的手指拂过他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嘴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决绝。

李捕头选择了隐瞒和等待。但她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等不起。

武大郎还在家中,靠着汤药吊着一口气,等待着弟弟带回的希望。

张团练经此一役,虽折了钱槐和王队正,但根基未损,其报复必将更加疯狂和隐蔽。

而那远在东京的、名为蔡京的阴影,更是如同一柄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她不能再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等待武松康复上。她必须做点什么。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清晰、坚定。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一丝市井的喧嚣。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庞。

她想起武松将朴刀塞给她时,那决绝的眼神;想起他一次次浴血奋战,只为守护这个家的背影;想起自己重生时,发誓不再重蹈覆辙的誓言。

软弱和等待,换不来新生,只会迎来更深的绝望。

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恐惧都被压下,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她回到床边,俯下身,在武松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其轻微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叔叔,你且安心养伤。有些路,你若不便去走……便由我去。”

说完,她直起身,最后深深看了武松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她毅然转身,走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她没有回武家,也没有留在医馆。她走向了那条通往城西、通往张团练势力范围的路。她的步伐并不快,却异常坚定,单薄的背影在晨曦中,拉出一道孤直而决绝的影子。

她不知道此去是吉是凶,或许是一去不回。但她知道,这是她的选择,是她为自己,为武大郎,也为那个躺在病榻上、用生命守护他们的男人,所能做的……最后的抗争。

深渊在前,退后是绝路,前行或有一线生机。柔弱之躯,亦可为棋手,在这生死局中,落下属于自己的那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