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叔那一声蕴含极致洁癖意志的怒吼，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规则力量，不仅将汹涌的黑雾吼回了地下室，也把团队众人吼得魂飞天外，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小苹果》的旋律因为手机电量过低而自动停止，那梦幻（且不合时宜）的星空投影也因为苏妲手抖关掉而消失，客厅里才重新被死寂和狼藉占据。
“刚……刚才……”李思明第一个打破沉默，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王大叔……您……”
赵猛看着王大叔，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仿佛在看一位隐藏的武林高手：“大叔……您刚才那招……是祖传的？”
林晓瘫坐在地上，看着王大叔，又看了看那黑黢黢的地下室入口，小脸上写满了世界观崩塌后的茫然。
苏妲则紧紧抱着她那瓶所剩无几的“终极净化香氛”，看看王大叔，又看看沈越，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混合着后怕、惊奇和……莫名的崇拜？
沈越是最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主要是她的商业头脑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运转了。
“王大叔！”沈越一个箭步冲上前，激动地抓住王大叔（刚拍完灰尘）的手
“您这……这是‘灵魂净化领域’的天赋啊！深度洁癖引发的正能量共振？还是对‘无序’和‘污秽’的绝对排斥力场？我们必须好好研究开发！这绝对是颠覆性的技术！以后处理类似‘环境问题’，您就是我们的终极武器！收费可以再翻三倍……不，五倍！”
王大叔被沈越晃得有点晕，抽回手，皱着眉头看着满地狼藉，语气带着不满：“什么武器不武器的……赶紧打扫！看看这地，这墙，这门……造孽哦！”
他不再理会还在兴奋状态的沈越，自顾自地拿起扫帚和簸箕，开始清理地上的木屑和灰尘，嘴里还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毛毛躁躁的，净添乱……”
众人：“……”
经历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画风清奇的黑雾危机，团队虽然侥幸过关，但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后续的“清理”工作变得异常顺利。那黑雾似乎真的被王大叔吼怕了，缩在地下室里再无动静。
李思明的监测仪显示下面的能量反应虽然依旧存在，但变得极其微弱和“安静”，仿佛陷入了沉睡。
他们简单修复了被撞坏的大门（赵猛用找来的木板临时钉了一下），带着惊魂未定和满腹疑窦，离开了这栋诡异的别墅。
回去的路上，没人说话。
苏妲亦步亦趋地跟着，时不时偷偷看王大叔一眼，又看看沈越，欲言又止。
回到他们廉价的合租屋，压抑的气氛终于爆发了。
“导演！这活儿不能再接了！”李思明第一个沉着脸开口，“今天要不是王大叔……我们可能就交代在那里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闹鬼了！那黑雾明显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现实世界的水太深了！”
赵猛也闷声道：“俺也觉得悬乎，那玩意儿不怕打不怕砸，还能吸晓晓的能量，太邪门了！”
林晓小脸苍白，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小声道：“我……我脑子里的‘它们’……现在都很害怕……说那黑雾是‘吞噬者’……专门吃像它们这样的记忆和意识……”
连一向只关心打扫的王大叔，也难得地发表了意见：“那地方……不干净，晦气。以后这种活，少接。”
沈越看着几乎一边倒反对的队友，心里那点因为“发现王大叔新能力”而燃起的兴奋火焰，被浇灭了大半。
她知道队友们说的是事实，今天确实太危险了。但是……那陈先生承诺的巨额尾款，像一只小猫爪子，在她心里不停地挠啊挠。
“可是……钱……”沈越试图挣扎一下，“我们只要想个更安全的办法，比如……只在外围做做净化，不进去……”
“导演！”李思明提高了音量，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今天我们是运气好！下次呢？王大叔的能力还能不能用第二次？万一那黑雾免疫了呢？万一下面有更厉害的东西呢？”
赵猛也点头：“思明说得对，俺们不能拿命赌。”
林晓更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沈越。
苏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心翼翼地举手：“那个……我……我觉得李大哥说得有道理……太吓人了……”
沈越看着态度坚决的队友，又看了看一脸“我只是个保洁”的王大叔，知道这次自己是说服不了他们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孤立感涌上心头。
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大家过得更好？怎么到头来好像只有她一个人钻钱眼里了？
一股无名火蹭地冒了上来。
“行！你们清高！你们怕死！”沈越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那这单子我自己去搞定！尾款我自己拿！”
“导演！你别冲动！”李思明赶紧劝道。
“我没冲动！”沈越梗着脖子，“你们不敢去，就在家待着！等我拿了钱，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话一出，气氛更僵了。
赵猛脸色也难看起来：“沈导，你这话说的，俺们是贪你那点好处吗？”
林晓眼圈又红了。
王大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本来就很干净的茶几。
李思明看着沈越，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导演，如果你执意要去，那……我想我可能不适合再待在这个团队了。我不想为了钱，把命搭上。”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沈越气得胸口起伏，口不择言：“好啊！走！都走！没了你们，我沈越照样能赚大钱！”
一场激烈的争吵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最终，不欢而散。
李思明第一个收拾东西，搬出了合租屋，暂时住到了朋友家。
赵猛也闷声不响地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服，说要回老家看看父母。
林晓哭哭啼啼地被她在本地的远房亲戚接走了。
王大叔倒是没说要走，但他表示不会再参与任何有“危险”的工作，以后只接普通的保洁活儿。
原本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合租屋，瞬间变得冷冷清清。
只剩下沈越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客厅，以及……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苏妲。
苏妲看着脸色铁青的沈越，小声问：“沈导……那……那我呢？”
沈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好气地说：“你爱去哪去哪！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来历不明的大佛！”
苏妲被她吼得瑟缩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要掉不掉，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拖着自己那个巨大的、贴满贴纸的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也离开了合租屋。
门被轻轻关上。
世界彻底安静了。
沈越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五味杂陈。
气愤、委屈、不甘、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后悔。
她错了吗？她只是想让大家过得更好啊！
为什么没人理解她？
……
接下来的几天，沈越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过着。
她没有再联系陈先生，也没有再去那栋别墅。
她尝试着像以前一样，一个人去影视城接零散的临时工活儿，但少了赵猛的力气、李思明的规划、林晓的“氛围感”、王大叔的整洁，她一个人效率低下，还因为心神不宁出了几次错，被管工骂得狗血淋头。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她第一次发现，没有那群吵吵闹闹、各有毛病的队友，赚钱这件事，变得如此艰难和……无趣。
她开始怀念赵猛吭哧吭哧搬东西的样子，怀念李思明推着并不存在的眼镜分析数据的样子，怀念林晓怯生生叫她“沈导”的样子，甚至怀念王大叔永远在打扫的身影……
还有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但关键时刻掏出广场舞神曲和古怪香氛的苏妲。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
……
就在沈越开始深刻反思（主要反思为什么赚钱变难了）的时候，她接到了林晓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林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沈、沈导……救、救命……我……我好像……被跟踪了……而且……我床底下……有、有东西在动！还……还在学我脑子里‘合唱团’唱歌！！”
沈越心里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