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第一天，空气里就飘着不对劲。
课间，新转来的李晓芸凑到我课桌旁，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温庭言，放学一起去喝奶茶呀？我知道新开了一家。” 她脸上挂着那种过于甜腻的笑，眼神里却带着试探。
我没抬头，翻着新发的物理书：“没空。”
她也不恼，笑嘻嘻地走开了。
但我能感觉到，斜后方有道目光钉在我背上，像针扎一样。是我女朋友林薇。她看到了全过程。
午休时，在教学楼后墙根，她拦住我，眼睛红红的，但强忍着没哭。“温庭言，她是谁？” 声音有点抖。
“新转来的，叫李晓芸。” 我实话实说，“寒假在市里滑冰场见过，不熟。”
“不熟？不熟她那样跟你说话？” 林薇不信，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
我烦躁地抓抓头发：“我他妈怎么知道她抽什么风？” 这是真话。李晓芸的转学和刻意接近，本身就透着古怪。
下午自习课，老师不在。李晓芸竟然又转过身，用笔轻轻戳我胳膊，低声说：“喂，你看这道题……” 身体靠得极近，发梢几乎扫到我脸上。
林薇“霍”地站起来，椅子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死死瞪了我一眼，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扭头冲出了教室。
我没追。我知道，追上去也没用。李晓芸像块牛皮糖，目的不明，而林薇的误会已经种下。这种烂事，越描越黑。
晚上回到市郊那座空旷得像博物馆的庄园。佣人准备好了饭菜，但餐厅里只有我和我姐温宁。巨大的水晶吊灯下，长长的餐桌显得格外冷清。
“爸呢？”我问，习惯性地看向主位。那里已经空了很久。
温宁给我盛了碗汤，语气平淡：“邢叔那边有事，晚点回来。” 她顿了顿，看了我一眼，“你脸色不好，在学校惹事了？”
我扒拉着米饭，没吭声。我妈失踪很多年了，这个家早就习惯了没有女主人的沉默。我爸是黑道之王， 他的世界充斥着帮会、谈判和看不见的血腥，他根本不知道我谈了女朋友，这种青春期的小情小爱，在他眼里恐怕渺小得不值一提。只有我姐隐约知道我和林薇的事。
吃完饭，我回到自己那间大得吓人的卧室。手机屏幕亮着，是林薇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温庭言，我们暂时冷静一下吧。” 后面跟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她把我拉黑了。
我盯着屏幕，心里一阵发空。李晓芸的刻意挑衅，林薇的决绝离开，还有这栋华丽却冰冷的房子……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我不知道我爸如果知道这一切会说什么。他大概会皱紧眉头，用那双能看透人心思的眼睛扫我一眼，然后吐出冰冷的字句：
“屁大点事。是男人，就管好你自己的地盘，别让女人和乱七八糟的人搅乱你的心神。”
或者更直接：
“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你以后怎么扛起狂龙会的担子？”
在他那个刀光剑影的世界里，感情用事是致命的弱点。他不会理解我的烦躁和委屈，他只会看到我的“无能”。
我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浮雕。我妈的模样在我记忆里已经模糊了。如果她在，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轻轻敲开我的门，问我一句：“庭言，怎么了？跟妈妈说说？”
但这个假设毫无意义。这个家，只剩下我姐偶尔的关心，和我爸那座遥不可及、沉默而冰冷的黑色靠山。
温庭言，你的青春期烦恼，在你父亲掌控的黑暗帝国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真实地折磨着你。母亲的缺席让这份孤独无处安放，父亲的权势则将它衬得更加苍白。你被困在校园恋情的漩涡和家族宿命的阴影之间，进退两难。这场风波，无人可诉，只能自己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