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彧的呼吸顿了半拍，肩胛骨抵着沙发扶手的钝痛忽然变得清晰。
“我不知道什么是特别的意义，”江辞彧的声音放得很轻，比床头灯的光还要柔，“只是觉得，不该有人把‘自杀’说得那么轻，轻得像在说‘明天要吃早饭’。”
祝安的呼吸慢了一拍，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没穿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到沙发边。
江辞彧能看见她白嫩的小脚，圆润的脚趾，很漂亮。
“哥哥有兄弟姐妹吗？”祝安蹲下身，和江辞彧平视。
她的脸离得很近，江辞彧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点若有若无的、属于诡异的冷意。
“我有，我有个姐姐，还有个弟弟。”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他们都很讨爸爸妈妈的喜欢，可是家里最懂事的我却不行，我以为听话，就可以让他们多看我两眼。”
祝安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江辞彧的手背，她的指尖很凉，像冰：“后来我才知道，我其实很多余，很多余。”
江辞彧的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同身受，却又觉得太浅薄，他那些，可算不上是“家人”。
“我不是想自杀，”祝安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是在昏暗的灯光的映射下，她眼眶的水润，被显露无遗，“我只是，想被爱。”
“哥哥猜的很对，我是强大的诡异，我是诡异之主，可我连自己的过去都忘不掉，”她低下头，额头抵在江辞彧的手背上，声音闷闷的，“你好奇我的过去，是不是因为，你也觉得我很可怜啊？”
江辞彧沉默着，另一只手抬起，犹豫了一下，轻轻落在祝安的头发上。
她的头发很软，像蒲公英的绒毛。
“不是可怜，”他说，“是觉得，那些让你难过的事，本就不该落在你身上。”
就在这时，墙壁里的声响忽然变大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撞出来。
祝安猛地抬起头，眼底的脆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锐利。
她松开江辞彧的手，站起身，挡在他身前，像只护崽的小兽。
“别怕，哥哥。”祝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霸道，却多了点坚定，“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她抬手对着空气虚划了一下，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展开，墙壁里的声响戛然而止。
江辞彧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祝安，不管你是玩家还是诡异，我都不怕你。”
祝安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茫然。
“还有，”江辞彧继续说，他撑起身体，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对我有没有特别的意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想看到你难过，不想看到你想起过去时的样子。”
祝安的眼睫猛地颤了颤，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不是嚎啕大哭，是无声的落泪，泪珠砸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抬手抹了抹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流眼泪了。
在她的认知里，眼泪可以是工具，但不能是展现脆弱的载体。
江辞彧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知道，此刻的祝安，不是什么强大的诡异，只是个脆弱的少女。
“别安慰我。”祝安躲开江辞彧的动作。
本来没什么的事，一感受到他人的善意，就会像洪水决堤，倾泻而出。
床头的小灯忽明忽暗，门外扭曲的空间传来隐约的嘶吼，可房间里，却只有无声相对的两人。
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祝安这才看向江辞彧：“你真的不和我一起睡吗？我们都如此‘坦诚’的相见了。”
“你还小——”
“你懂什么，说不定我活的比你久。”
“可是——”
“我不管，大不了我就武力镇压，反正你也知道我是诡异了，我也不用藏了。”
看着祝安坚决的态度，江辞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知道了，睡吧。”
两人肩并肩躺下，祝安强硬的钻到江辞彧怀里，拉着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才安分下来。
“江辞彧，没有真心悔过的人，是出不去的。”
“嗯，那就留下。”
反正，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我是诡异之主。”
“嗯，我知道了。”
“我以为你会让我收回诡异世界，还天下一个太平。”
“诡异世界撤离了，那你呢？”
“我无法通过生门，诡异世界消失，我也会消失的。”
听到这个回答，江辞彧环着祝安的手臂，下意识的增加了点力道：“天下太不太平，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话音落下，祝安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咽了口口水，感受着稍微有些加速的心脏，祝安试探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天下咋样和我没关系，我不在乎那些人是死是活，幸不幸福。”
祝安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长出新芽。
他的意思是不是，这一次天下和她，他选择了她？
“别想太多，睡觉吧。”江辞彧的鼻尖顶在祝安的头上，轻嗅着属于女孩的气息，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是，这个夜晚，对于其他人来说，注定是不太美妙的，大家都做了一个醒不来的梦。
“你的学术成果？你一个学生，能研究出这种东西？你说出去有谁能相信？”
“长的倒是有几分姿色，听话点，我倒是能给你个署名的机会。”
“让我来教教你，步入社会的规则！”
“老师，老师，不可以，啊——”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以后会有大把大把的资源倾斜向你，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
“你就配合着一点，要什么都可以有，何必做这些无谓的反抗呢？”
“我这么相信你，你为什么骗我！”
“我这一辈子都很守规矩，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放过我！”
“我想打点些关系，这些您收下。”
“我家孩子，犯了些错，您看看有没有改过自新的余地呢？”
“哈哈哈，你瞧你这话说的，咱孩子这么乖，能犯什么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