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机械的嗡嗡声跟催命符似的,越逼越近,震得冰缝里的碎冰渣子都在嘚嘚发抖。四个人瞬间石化,大气不敢出。
“完犊子了…肯定是暖炉堡那帮杀千刀的找上门了…”老陈脸白得跟雪似的,嘴唇直哆嗦,“这他妈咋找到这儿的?这回真是瓮中捉鳖了!”
阿飞手脚并用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冰墙里:“咋整咋整?硬刚还是装死?”他边说边攥紧了那根屁用没有的扳手,指节都捏白了。
石头动作最快,一把将地上那黑掉的资料管和破屏幕塞进旁边冰缝里,胡乱用雪沫子盖了盖。然后猛地一猫腰,打手势让所有人都趴下别吱声。自己跟个影子似的挪到入口边上,借着几块冰疙瘩的掩护,偷偷往外瞄。
林暖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她死死咬着嘴唇趴在地上,耳朵竖得老高,使劲从越来越近的轰鸣里分辨细节。咦?这声儿…咋听着有点怪?不像暖炉堡雪地摩托那种嚣张的嗷嗷叫,反而更闷更沉,还夹着一种“哐哧哐哧”快要散架的动静。
声音在冰缝外面达到了顶峰,震得人耳朵嗡嗡响。甚至能听见雪被压实的嘎吱声。它好像…就停在外头不远?
预料中的叫骂和枪响并没来。
换来的是一连串更奇葩的动静。
先是“咣当”一声巨响,像啥重家伙砸地上了。接着是“滋啦——”一阵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然后那主引擎“噗”地一声,居然熄火了,就剩点儿要死不活的嗡嗡余音,里头还夹着个气急败坏的骂街声:
“操!这驴艹的破车!早不瘫晚不瘫,偏偏瘫在这鬼见愁的地方!老子就知道那龟孙卖给我的准没好货!”
那声儿粗得跟砂纸似的,满是窝火和市井味儿,跟暖炉堡大兵那种冷冰冰的调调完全两码事。
冰缝里头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懵。
“好像…不是追兵?”阿飞用气音哼哼,眼里冒出点活光。
老陈也竖起耳朵:“这动静…咋听都像是我老家那台快散架的拖拉机…”
石头继续保持警戒姿势,过了十几秒,他微微缩回头,声音压得极低:“一辆车。快散了。一人。在修。”
一个人?一辆破车?
林暖暖的好奇心噌地冒头,暂时压过了害怕。她蹭到石头旁边,也偷偷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瞅。
只见冰缝外头不远,杵着一辆…堪称行为艺术的车。
这玩意看起来像是一堆废铁零件强行拼出来的雪地卡车,但臃肿得离谱,丑得别致。车厢改得巨大,蒙着脏得看不出本色的防水布,拿些五花八门的绳子捆着,鼓鼓囊囊不知道塞了啥宝。车身上全是锈和坑,几个排气管还在哼哧哼哧冒黑烟。这会儿车头盖掀着,一个裹着厚重油渍麻花皮袄的身影正半截身子探在发动机里头,手里工具叮咣乱响,嘴里的骂骂咧咧就没停过。
那人的打扮也绝,不像当兵的,倒像个…收破烂的。
“看那车!”老陈不知啥时候也凑过来了,他眼毒,压低声道,“这改装路子…有点像‘流浪商人’那帮家伙?但这死地儿咋会有商人?他们的线一般不踩这雷区啊。”
“流浪商人?”林暖暖头回听说。
“就是群开破车在冰原上流窜的货郎,”老陈嘴皮子飞快,“倒腾点物资、消息,啥都干。有好的,但黑心肝的也不少。比暖炉堡那帮强盗稍强点,但也得看人。”
正说着,外面那老哥好像修没修好,气得抬脚猛踹轮胎,结果疼得自己抱着脚丫子单腿蹦,骂得更加花样百出了。
机会!
林暖暖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人单枪匹马跑这儿,虽然可疑,但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抠出点熔炉城的情报?再不济,能不能换点吃的或者零件?
她扭头看另外三个,眼神询问。
老陈一脸纠结:“太悬了吧?人心隔肚皮啊!”
阿飞却盯着那车,舔舔干裂的嘴唇:“他车里…肯定有吃的吧?”
石头沉默片刻,看了看外面那独自跳脚骂娘的哥们,又扫了眼自家四个虽然惨但手里好歹有家伙(虽然不怎么地)的人,最后点了头:“试试。保持距离。警惕。”
林暖暖深吸一口气,定定神。她示意其他人先别动,自己慢慢站起身,尽量显得人畜无害,然后朝外面喊了一嗓子:
“喂——!那个…需要搭把手吗?”
她声音突然冒出来,显然把那商人吓一激灵。
那人猛地转身,手里还攥着个大扳手,警惕地瞪向冰缝。等他看清只是个看起来灰头土脸但没啥威胁的小姑娘,紧张劲儿稍缓了点,但那眼神里的精明和打量可一点没少。
“嗬!这鬼地方还能蹦出个大活人?”他上下扫着林暖暖,口气带着惊讶和试探,“帮忙?小丫头,你会摆弄这老古董?”
林暖暖没接茬,反问道:“你车咋啦?”
“艹!谁知道!说趴窝就趴窝!这狗日的世道,连铁疙瘩都欺负人!”商人又骂一句,用扳手敲敲引擎,“瞅着像传动轴崴了,妈的,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淘换零件去…”
他目光越过林暖暖,瞥见冰缝里还有人影晃动,眼神闪了闪,脸上反倒堆起有点油滑的笑:“几位朋友,搁这儿躲风呢?看来也是遭了罪了。碰见就是缘分,要不…咱们做点小买卖?”
他拍拍那巨大的货厢:“咱这儿有点好玩意儿,吃的、用的、甚至有点小惊喜…就看各位…出不出得起价了。”
他笑得挺热络,但那双眼珠子却像探照灯似的,滴溜溜地在林暖暖和冰缝深处来回扫,飞快地掂量着这群意外撞见的“客官”有多少油水,以及…好不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