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抵达灾区的冲击
运输机的引擎轰鸣声逐渐减弱，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轮胎重重地擦过萨坎地区临时机场粗糙的跑道。林辰睁开微阖的双眼，舱门缓缓打开，一股热浪裹挟着尘土、消毒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猛地灌入舱内。
“所有人，检查装备，按顺序下机！”江若彤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第一个站起身，战术背心上的装备纹丝未动，锐利的目光已迅速扫过舱外看似平静但布满弹坑的机场环境。十几名穿着统一深蓝色冲锋衣的队员迅速行动，没有人说话，只有器械包开合的细响和脚步声。
楚瑶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略显厚重的N95口罩，跟在林辰身后走下舷梯。脚踩在滚烫的地面上，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沉。
所谓的机场，不过是清理出来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土地，周围散落着被炸毁的飞机残骸和废弃的车辆，远处是用沙袋和铁丝网垒砌的简易工事。几名皮肤黝黑、端着老旧AK步枪的桑格斯武装士兵懒散地站在远处阴影里，打量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混合着绝望与麻木的气息。
“林医生，楚医生，欢迎，我是世卫组织驻萨坎地区的临时协调员，莎拉·基根。”一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满脸疲惫的金发女人快步迎了上来，语速很快，带着浓重的爱尔兰口音。“情况很糟，比简报里更糟。临时医院已经超负荷三倍，奎宁、青蒿素哌喹这些基础抗疟药全部断供一周了。每天……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主要是孩子和老人。”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焦虑。
“基根女士，带我们去医院。”林辰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这炼狱般的景象早已在他预料之中。他看了一眼身后正在江若彤指挥下快速卸货的团队，对楚瑶和苏沐雪派来的那位沉稳的物资管理员点了点头，“优先搬运药材和消毒器械。”
前往临时医院的路况极差，破旧的越野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剧烈摇晃。沿途，可以看到用塑料布和树枝搭成的简陋窝棚，瘦骨嶙峋的人们眼神空洞地坐在门口，蚊蝇在他们周围盘旋。几个孩子追着车子跑了一小段，伸出干瘦的手，嘴里喊着听不懂的当地语言，但很快就被大人拉了回去。
越靠近医院，气氛越发凝重。那是由一座废弃的学校改建的，围墙倒塌了大半，院子里搭满了帐篷，呻吟声、哭泣声和压抑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还没下车，那股混合着汗液、呕吐物、排泄物和消毒水失败后产生的腐臭气味，几乎要穿透口罩，令人作呕。
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强忍着胃部的不适，下意识地握紧了挂在胸前的相机，指关节有些发白。但她没有退缩，迅速调整呼吸，打开了设备开始记录。这是她的战场。
“我们……我们真的能做什么吗？”团队里一个年轻的男医生，名叫李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刚从医学院毕业不久，是楚瑶团队里的新锐，满怀理想报名参加这次行动，但眼前的场景显然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现代医学在这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没有先进的设备，没有充足的药品，甚至连基本的卫生条件都难以保障。
楚瑶没有立刻回答，她快步走进一间充当重症病房的教室。里面密密麻麻地躺满了人，许多患者蜷缩在草席或脏污的毯子上，高烧使他们浑身颤抖，嘴唇干裂，一些孩子因为恶性疟引起的脑型疟疾而抽搐着，瞳孔涣散。几个本地志愿者和唯一一名看起来像医生的黑人老者，正徒劳地试图给一个昏迷的妇女喂水，但那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流了出来。
那名老者看到莎拉带着人进来，尤其是看到林辰和楚瑶东方面孔，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随即又黯淡下去，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嘶哑地说：“没用的……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在等死……”
压抑。绝望。
这种情绪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整个空间，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初来乍到的辰星队员心头。他们带了很多药材，准备了详尽的方案，但面对如此大规模、如此严重的疫情，以及这近乎原始的医疗环境，一种无力感悄然滋生。
江若彤冷静地评估着环境安全，同时示意两名安保队员占据有利位置，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那些持枪的本地士兵和可能出现的混乱上，但眼前的人间惨状，也让她的眉头紧紧蹙起。
就在这片压抑的沉寂中，林辰动了。
他没有去理会那名本地老医生的叹息，也没有安抚队员明显波动的情绪。他径直走到那个昏迷的妇女身边，蹲下身，无视了她身上污渍和难闻的气味，伸出三根手指，精准地搭在了她干瘦手腕的寸关尺三部。
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不是在一个肮脏混乱的战地医院，而是在他那间清雅的辰星诊所。
几秒钟后，他换了一只手号脉，同时仔细观察着患者的脸色、舌苔，甚至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然后，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病房内外的植物，最终停留在墙角一丛在废墟缝隙里顽强生长的、开着黄色小花的野草上。他的眼神专注，像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楚瑶。”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能穿透绝望的力量。
“在。”楚瑶立刻应道，强迫自己从那种无力感中挣脱出来。
“记录。患者舌红少苔，脉象细数无力，邪伏阴分，耗伤气阴。典型瘴疟重症。”他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另外，通知所有人，包括能动的志愿者，带上工具，跟我走。”
楚瑶一愣：“去哪里？”
林辰抬起手，指向墙角那丛不起眼的黄色小花，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那就是我们第一批‘药’。这里叫它‘卡宾加’草，我们叫它——黄花蒿。”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丛随风微微摇曳的黄色小花上。
团队成员眼中的迷茫和无力尚未完全散去，就被一种更深的错愕取代。在这种缺医少药、人命如草芥的绝境里，他们的领队，这位名震华夏的神医，下达的第一个指令，不是动用他们千里迢迢运来的珍贵药材，而是……去挖野草？
那名本地老医生更是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着听不懂的土语，似乎在质疑这群人是不是疯了。
唯有林辰，平静地脱下了一次性手套，眼神深邃如古井。
“快，”他看着还在发愣的楚瑶和李铭，语气不容置疑，“时间不等人，很多人的命，就靠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