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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的声音,如同亘古不变的摇篮曲,带着咸涩的湿气,一阵阵拍打着礁石,也拍打着路凛混沌的意识。

黑暗,粘稠而沉重。

每一次试图挣脱,都像是溺水者在深海中徒劳地挣扎,四肢百骸灌满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只有那持续不断的、带着某种韵律的海浪声,是这片虚无中唯一的锚点。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永恒,或许只是一瞬。

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的帷幕。

路凛的眼皮如同生锈的铁门,沉重无比,每一次微弱的颤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如同蒙着一层厚重的水汽。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粗糙、凹凸不平的深色岩石穹顶。几缕微弱的光线,不知从何处渗入,在潮湿的岩壁上投下模糊摇曳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潮湿的岩石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类似海藻晒干后的微腥甜味。

他转动唯一能动的眼球,极其缓慢地扫视。

身下是坚硬的触感,铺着一层干燥但粗糙的、类似海草编织的垫子。他正躺在一张极其简陋的石床上,说是床,不过是几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垒砌而成。石床紧贴着冰冷的岩壁。

视线所及,空间不大。这是一个天然的洞窟,岩壁嶙峋,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和水珠滑落的湿痕。唯一的照明,是放在不远处一块凸起岩石上的一盏……陶土烧制的简陋油灯?灯芯燃烧着豆大的昏黄火焰,在潮湿的空气中不安地跳跃着,勉强驱散着周围一小圈浓重的黑暗,却将更远处的角落衬托得更加深邃莫测。

海浪的声音清晰了许多,带着回响,显然洞口就在不远处。

路凛尝试着集中精神,内视自身。

一片死寂。

曾经如臂使指、流淌在四肢百骸的时空异能,此刻如同彻底枯竭的泉眼,连一丝涟漪都感应不到。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剧痛。胸口那道被空间乱流撕裂的恐怖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仿佛内脏都移了位。更糟糕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跗骨之蛆,让他连思考都变得异常艰难。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带着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跳入空间裂缝时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永恒的黑暗,仿佛就在上一秒。青龙门的硝烟、伙伴们绝望的呼喊、纪念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些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里是哪里?帝京?不可能。帝京没有这样的海。

他尝试着挪动身体,想坐起来看看洞口外的景象。仅仅是肩膀微微抬起一寸,全身的骨骼和肌肉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他发现自己身上原本破烂的作战服被换掉了,现在穿着一件同样粗糙、但还算干净的灰色麻布衣服。他重重地跌回石床,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

太虚弱了。前所未有的虚弱。别说异能,连一个普通人都远远不如。

就在他因剧痛和虚弱而意识再次有些模糊时——

嗒…嗒…嗒…

一阵极其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洞口的方向传来。

那脚步声很轻,踩在潮湿的岩石地面上,几乎微不可闻,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踏浪而来。但在路凛此刻异常敏锐,或者说只剩下听觉还算敏锐的感知中,却清晰无比。

有人来了!

路凛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瞬间绷紧,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但他强行忍住,没有发出声音。他屏住呼吸,努力将头转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被油灯昏黄光芒勉强照亮的洞口甬道。

黑暗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个子不高,身形纤细,穿着一身同样质地的灰色麻布短衫和长裤,赤着脚。她的步伐轻盈而稳定,似乎对洞内的黑暗和崎岖地形极为熟悉。

昏黄的灯光终于勾勒出她的轮廓。

那是一个少女。

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浓密,简单地用一根草绳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前。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其深邃的墨蓝色,如同最幽深的海底,此刻正带着一丝好奇和不易察觉的羞怯,静静地注视着石床上的路凛。

她的五官精致,带着一种海风雕琢过的野性和纯净。脸颊上似乎还沾着一点水珠,在灯光下晶莹闪烁。

少女走到石床边,在油灯光芒的边缘停下。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墨蓝色眼眸,仔细地打量着路凛,目光在他苍白虚弱的脸和缠着简陋布条的胸口停留了片刻,眼神里带着关切。

路凛也看着她,心中充满了警惕和疑问。这里是哪里?她是谁?是她救了自己?为什么?

他张了张嘴,想发出声音询问,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气音。

少女似乎被这声音惊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脸上掠过一丝腼腆。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同样用某种坚韧海草编织成的水囊。

她走上前一步,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兽般的谨慎。她拔掉水囊的塞子,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咸腥味的气息飘散出来。她将水囊口凑近路凛干裂的嘴唇,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咬字清晰:“水…喝点水…”

她的声音清脆,如同海螺在风中轻鸣,带着一种独特的、软糯的口音,但确实是路凛能听懂的语言!

路凛心中一震,惊讶地看着她。她竟然会说话?而且说的是他能听懂的话?虽然口音有些特别。

他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墨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没有恶意,只有单纯的关切和一丝腼腆。强烈的干渴最终压倒了警惕。他微微张开嘴。

清凉微咸的液体流入喉咙,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滋润灵魂的舒适感,瞬间缓解了火烧火燎的干渴。他贪婪地吞咽了几口。

少女见他喝了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放松,嘴角也微微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她收回水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宽大树叶包裹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树叶,里面是几块深绿色、半透明的、如同果冻般的膏状物,散发着浓郁的海藻和草药混合的奇异气味。

她用手指捻起一小块膏体,再次凑近路凛的嘴唇,声音依旧很轻,带着点解释的意味:“药…对伤口好…吃下去…”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不太习惯说这么多话。

路凛看着那颜色诡异的东西,又看了看少女清澈带着鼓励的眼神。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这份陌生的善意。他张开嘴,任由少女将那带着浓郁海腥和草药味的膏体喂入口中。

膏体入口即化,带着一股强烈的清凉感,瞬间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那深入骨髓的剧痛似乎真的被抚平了一丝。一股温和的暖流开始在冰冷的四肢百骸中缓缓流淌。

少女看着路凛吃下药膏,似乎松了口气,脸上的腼腆也褪去了一些。她将剩下的药膏重新用树叶包好,放在石床边的岩石上。然后,她并没有离开,而是抱着膝盖,在油灯旁的石块上坐了下来,墨蓝色的眼眸依旧好奇地、一眨不眨地看着路凛,但这次,她似乎鼓起了勇气,轻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路凛看着她,感受着胸口传来的暖意,嘶哑地开口:“路…凛…” 声音依旧干涩难听。

“路…凛…” 少女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发音有些生涩,但很清晰。她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自己,声音轻柔,带着海风般的温润:“我叫…江月汐。”

“江…月汐…” 路凛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感觉这个名字和她的人一样,带着海与月的清冷与温柔。

江月汐听到路凛念出自己的名字,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海风气息的笑容,那笑容纯净而温暖,如同穿透洞窟阴霾的第一缕阳光,也驱散了她眉眼间大部分的腼腆。

昏黄的灯光下,洞窟里只剩下海浪的拍岸声,和两人之间刚刚建立起的、微弱的联系。

孤岛,洞窟,名为江月汐的少女,重伤的自己。

前路,如同洞窟外无边的黑暗大海,但至少,不再是一片死寂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