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十分,神经内科的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古怪。
王浩拿着手机,鬼鬼祟祟地凑到林凡身边,把屏幕亮给他看。
“凡哥,你看,咱们医院内部论坛都炸了。”
屏幕上是一个标题被标红加粗的帖子——【惊天大瓜!周氏董事长情陷我院,苦坐花园一下午为哪般?】
下面跟了上百条回复。
“我猜是心外科新来的那个小师妹,那大长腿,啧啧。”
“放屁!我亲眼看见他一直盯着住院部大楼,肯定是看上我们科的护士长了!”
“你们格局都小了,我听说周董男女通吃,说不定是看上了骨科那个肌肉猛男主任……”
王浩憋着笑,指着其中一条赔率最高的回复:“凡哥你看,还有人开了盘口,赌周董看上的是你,一赔一百!”
林凡眼角抽了抽,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机。
“你很闲?”
“这不是为你操心嘛,”王浩一脸正经,“万一他真看上你了,你可得把持住。咱不能为了几十亿,放弃整片森林啊!”
林凡懒得理他。
三点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不是孙秘书,是周文斌亲自来的。
他换了一身低调的深色休闲装,没戴墨镜,也没戴口罩,那张曾经写满戾气的脸,此刻只剩下掩饰不住的憔悴和疲惫。他手里提着一个厚厚的档案袋,身后一个人都没带。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周文斌的视线穿过人群,直接落在林凡身上,然后,他迈步走了过去。
那几步路,他走得很慢,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林医生。”他站在林凡桌前,声音沙哑。
林凡抬起头,指了指旁边刘主任那间空着的小办公室。
“进去。”
周文斌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转身走了进去。
林凡拿起桌上的银针包,跟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将外面所有好奇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办公室里,周文斌已经把那个厚重的档案袋放在了桌上。
“林医生,这是我十年内所有的病历,包括在国外做的检查,都在里面了。”
林凡没去看那堆资料,只是指了指旁边用作检查的病床。
“上衣脱了,趴上去。”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命令一个最普通的病人。
周文斌的身体僵了一下。
想他周文斌是什么人物?在江城,谁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脸上隐隐开始作祟的刺痛感给压了下去。他不敢赌,不敢再体验一次那种加倍的痛苦。
他沉默着,解开扣子,脱下昂贵的衬衫,露出了虽然年近五十但依旧保养得不错的后背,然后顺从地趴在了病床上。
林凡打开银针包,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酒精灯上燎过。
他走到床边,看着周文斌后颈到背部那条紧绷的肌肉线条,手指轻轻搭了上去。
“放松。”
周文斌的身体绷得像块石头。
林凡的手指沿着他的脊椎缓缓下移,在某个穴位上,屈指一弹。
“啵”的一声轻响。
一股微麻的电流瞬间窜遍周文斌的全身,他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那紧绷的肌肉,竟然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下来。
周文斌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手段?
还没等他想明白,林凡的针已经刺了下来。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只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仿佛一滴露水落入了滚烫的沙漠。
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
林凡的动作快而不乱,每一针落下,都精准无比。他的表情专注,眼神平静,仿佛不是在给一个身家百亿的富豪治病,而是在完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十几根银针,沿着周文斌的督脉和膀胱经,一路向下,布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势。
周文斌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他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流,正以那根刺在后颈的银针为中心,缓缓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向着他的头部,向着他那张饱受折磨的右脸渗透而去。
那感觉很奇特。
不像西药那种强行麻痹的霸道,也不像止痛针那种短暂的麻木。
那股暖流,像初春的阳光,温柔地融化着盘踞在他神经末梢的寒冰。那些因为常年剧痛而扭曲、痉挛的神经,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一点点地抚平,舒展开来。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神经深处,传来冰雪消融般的“滋滋”声。
盘踞了十年的剧痛,不是被压制,不是被掩盖,而是在被一点点地化解,根除。
周文斌的眼角,不知不觉湿润了。
这十年,他找遍了国内外的名医,吃了无数的药,受了无数的罪,换来的,永远是“无法根治”四个字。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在这生不如死的折磨中了却余生。
可今天,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只用了十几根针,就让他看到了希望。
不,不是希望,是重生。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林凡开始收针。
每拔出一根针,周文斌都觉得身体轻松一分。当最后一根针离开他身体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右脸的肌肉。
没有疼痛。
他伸手,轻轻按了按那个曾经一碰就让他想死的区域。
还是没有疼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属于自己身体的温润触感。
周文斌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转过头,看着正在收拾银针的林凡,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这就……”
“这只是第一次治疗。”林凡将银针一根根擦拭干净,放回针包,“你的病根太深,想要彻底根除,还需要几个疗程。”
“我……我明白了!”周文斌的声音里带着重获新生的颤抖和狂喜,“林神医!以后您但凡有任何吩咐,我周文斌绝无二话!”
“神医谈不上,只是个收诊金的医生。”林凡拉开椅子坐下,平静地看着他,“挂号费你已经付了,诊金的资料我也收到了。现在,该给你开药方了。”
周文斌立刻站直了身体,神情专注,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病,我可以给你治。”林凡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但给你种下病根的人,你要自己去处理。”
周文斌的瞳孔猛地一缩。
“秦明。”林凡吐出两个字,“那个给你出主意,用药物害人的私人医生。”
“我治病,讲究内外兼修。病灶在你的身体里,我来除。但这个秦明,是外部的病灶,会让你病情反复,甚至牵连你身边的人。这个病灶,得由你亲手拔掉。”
周文斌瞬间就明白了林凡的意思。
这是投名状的第二步。
林凡不仅要他提供信息,还要他亲手去执行,彻底断了和过去的牵连,也彻底把自己绑在林凡这条船上。
“我……我要怎么做?”周文斌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听说,他当年给魏长青用的药,能让人产生幻觉,精神崩溃,但身体却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我觉得,这种好东西,应该让他自己也尝尝。”
“我要他活着,也要他清醒着,我要知道,十年前,除了那个高宏博,还有谁,参与了你的‘诊断’。”
周文斌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且,听林凡的意思,他最终的目标,根本不是秦明这种小角色,而是十年前在京城给他下最终诊断的那个泰斗,高宏博!
他到底想干什么?
周文斌不敢想,也不敢问。
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的命,握在这个年轻人手里。他别无选择。
“我明白了。”周文斌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掠过一丝狠厉,“林医生放心,三天之内,我一定让您见到一个……愿意说实话的秦明。”
“很好。”林凡站起身,“你可以走了。下周这个时候,再来复诊。”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周文斌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站了很久,才慢慢穿上衣服。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感觉恍如隔世。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真实的触感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孙秘书的电话,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和果决。
“通知下去,动用所有关系,把秦明给我找出来。记住,要活的,别伤着他,我要亲自跟他聊聊。”
挂了电话,周文斌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林凡……
这个名字,从今天起,将凌驾于他周文斌的生命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