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客们心里即便没有数着数,也能凭借经验感觉到,自与神父分开后、已经大致度过了至少一个小时以上了。而报时的钟声自白夜交替的那一回后再没响过,这座古老的石屋像笼罩在死一般的沉寂中。
蜿蜒曲折的走廊依旧如同迷宫般盘绕在黑暗里,走廊那头静悄悄的,没有传来半点儿打斗的动静。
不能确定同伴的安危是最煎熬的时刻,那一头是战斗已经结束了吗,还是两方都陷入了短暂但难捱的某种对峙?他们的神父朋友会不会在这个漫长找寻往日真相、破解一个个谜团和寻找武器的过程中,已经带着被同伴们抛弃的无望情感,悲惨地倒在了怪物的利爪之下?
各种各样的不祥念头在末广铁肠和大仓烨子的心头如阴影一般盘旋不去,就连条野采菊的镇定自若也被这样的紧张气氛打散些许。
他不得不清清嗓子,再次提起这个话题。
“所以说,正如那间画室里的萨尔瓦多·罗萨——”
“谁?”末广铁肠问。
条野无奈,“我是说那个画师鬼魂。”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末广指出。
“是啊,是啊。正因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条野采菊耸耸肩,“我还以为在这里借用这位大名鼎鼎的画家大人的名字指代,会是个很聪明的方法,大家都能立刻意会呢。”
“忘了我们的小花匠先生对艺术方面只通了九窍——一窍不通的特性了不是?”
大仓烨子紧跟着调侃,看得出她也不想一直陷在自己那些关于神父阁下不好的想象里,所以努力附和上了新话题。
“所以你刚才提起那画师又是想说什么来着?”
“哦。”条野采菊正跟对他瞪眼的末广铁肠笑,这一下才想起来,“我是说正如那老鬼所说,我们现在出来还想从怪物手里救到神父有些太迟了……你们刚才是不是这么想的?”
“没有。”
那两人异口同声道。烨子又跟条野对视一眼,无奈改口说了实话,“……好吧,有点。我这是正常的担心,毕竟这里太安静了。何况对手是那样的怪物,我们呢?只有能发挥多大功效都还不确定的一些燃料和满地随处可见的小蜡烛而已。”
而想想吧,神父阁下那边,甚至连用火都不知道。他或许还是只能用那根生锈歪扭的铁针可怜地阻挡怪物一次次向他致命处而去的凶猛攻击!
怎么不令人担忧绝望?
条野采菊无语地叹气。
“我不觉得那位阁下看起来是什么很柔弱的人。至少他身上还有随身携带的圣水,在书房的时候他向我展示过——神父自制的,据说在神父日记里的一些事件中派上过用场,听上去是有点作用的。”
他耸耸肩表示乐观,“看他那身肌肉吧。我还盼望当我们过去时他就已经把怪物斩杀于那把,呃,铁针之下了呢。”
大仓烨子不愿反驳他,那样就显得她在说那位先生的晦气话了,但可以从表情中看出来她明显还是不太能被条野采菊这番话安抚。
毕竟,那可是能重生的男主人变成的怪物!
“好吧,虽然不知道男主人明明可以长生,为什么又变成那样的怪物,但有一点我之前没说的,”条野采菊抚摸了一下眼睛,“现在我不确定你们当时也看那边的话能不能看到,不过目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那个怪物出场时女伯爵的尸体消失了——也是我最初开始怀疑伯爵夫妇身份问题的一个起因。”
“什么?我根本没注意,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大仓烨子喃喃着回想片刻,只能想起来混乱的场面和像是有所猜测、提前找着武器开始防备姿态的福地樱痴。当时她满脑子又都是目睹神父当面杀人的各种复杂情绪,那种突发状况下,没注意到也很正常。
末广铁肠也没注意,“你忘了,那时候我在看你身后啊,怪物钻出来的样子就已经吸引我全部注意了。”
无法,条野采菊又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然后告诉他们,“我也没看到具体那具尸体消失的瞬间,但时机太凑巧,不得不跟怪物的出现联系起来。这就是我现在提起这件事的原因。”
他解释道,“我怀疑那幅画很可能是两种形态的转换机制。至于是他俩从一个身体中分开时出差错、导致一方变成了怪物依附在画像上,还是说死亡复生时出了意外状况导致这个现状,抑或画像其实只是一个可以即时传送的、伯爵专有的通道,她本人躲在了别的地方……这些我们都还不能确定。”
或者说伯爵当时是真的死去了吗?还是说,只是处于一个死而复生的间隔期呢?毕竟福地樱痴扭断的是她的脖子,正契合了他们推测的复生手法。
说到这个,条野采菊又疑惑了。福地樱痴为什么提前找了根那样的武器?就好像他已经料想到马上会有一场大战,甚至来不及去别的地方取更方便趁手的家伙……
福地是神父,对上恶魔,会不会是有他们不知道的特殊视角,让他提前预测了怪物的到来?
但不管怎么说,神父还是他们这边的人。
条野采菊示意他们重点注意好手里的燃料,“所以,那幅画一会儿就是我们首先要用火点燃的重要目标物品,大家进去不管看到什么都要注意行动必须快准狠,记住,哪怕看到福地受伤,第一时间不能管他而是想办法突破怪物的防护去烧画,这是为了真正救福地阁下!”
说罢,他观察两人的神色,末广铁肠神色坚定地握紧了手里的油桶,显然已经开始做随时抛出去引火的准备;而大仓烨子神色却有些别扭。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条野略有些紧张地询问,以为是计划上她察觉出了什么问题。
大仓烨子撇撇嘴。“没有。”她说。
“就是……这语气怎么越来越像你在给我发号施令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就不爽。”
就很想给这家伙一拳好好问问:
你什么成份啊,来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