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空间内,图胡尔卡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外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岳峙渊那强硬果断的决策和天穹小队高效的威慑行动。
祂那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有趣……数千年过去,人类之中,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些比沉溺于恐惧更有远见的领导者。
只可惜,这份远见,往往伴随着铁腕与牺牲,甚至可能会爆发出更加严重的后果。”
维亚雷焦的混乱仍在持续,但往好处想,或许是因为绝大部分居民都病倒了,城市机能近乎瘫痪,
反而没有出现趁火打劫、零元购之类的恶性犯罪事件。
在这种彻底失序的环境下,若真有暴徒作乱,处理起来将极为棘手。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任何潜在的犯罪分子,抬头看到天空中那艘如同移动要塞的鬼车战机,
以及城市外围那尊如同神话巨神般巡弋的浮光机甲,还有那随时可能踏下的、足以将坦克踩成铁饼的机械巨足时,
都会明智地收起所有不该有的心思,天穹之剑的武力威慑,简单、粗暴,但极其有效。
浮光的机械大脚板,那也是相当带派的呢。
很快,瀛洲基地加班加点赶制出的第一批特效疫苗,由运输机紧急运抵。
卢卡和索菲娅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在现场指挥医护人员和还能行动的志愿者进行分配。
疫苗数量有限,必须优先供给那些生命垂危的重症患者以及高暴露风险的医护人员。
看着隔离病房内,妻子埃琳娜因高烧而蹙紧的眉头和儿子加维诺因不适而在睡梦中偶尔抽搐的小小身影,
卢卡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掌。
他有特权。
作为天穹小队的核心成员,他拥有最高权限。
如果他此刻强行要求动用两份疫苗给妻儿,没有人会阻止,上级也会默许。
毕竟,如果连他们这些常年冲锋在守护地球最前线、时刻面临生死考验的炮灰的家人,
都无法在危难时刻得到最基本的保障,那未来,还有谁敢义无反顾地踏上战场?
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脑海中盘旋。他太想这么做了,哪怕只是为了换取内心一丝的安宁。
然而,他的目光扫过周围。
那些重症监护室里,生命监测仪发出刺耳警报声的病人。
那些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眼中充满绝望与哀求的父母……他的脚如同灌了铅,无法向前迈出那一步。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用沙哑的声音对负责分配的医生重复命令:
“按既定方案,优先重症!”
他不愿,也不能这么做。
埃琳娜和加维诺的症状相对较轻,他们还等得起。
而那些呼吸艰难、濒临死亡的人,更需要这救命的药剂。
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内心深处无法逾越的底线。
他是一个军人,更是瀛洲的军人,他的职业是保护整个地球,保护这个星球的所有人。
谁都有私心,可为他私心买单的,可能是两个活生生的生命!
或许当他收起那花花公子的玩心应征入伍的时候,或许当他进行那个该死的实验,
于无数死人堆里脱颖而出加入瀛洲的时候,就已经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了。
夜晚降临,医院里依旧灯火通明,充斥着压抑的咳嗽声和仪器运行的嗡鸣。
加维诺在迷迷糊糊中醒来,感觉浑身酸痛,头晕目眩。
他透过隔离病房的玻璃窗,看到了外面那个穿着厚重白色防护服、焦急地来回踱步的高大身影,是他的父亲。
他还听到暂时恢复了一些体力的医护人员在走廊上低声交谈:
“疫苗太少了……”
“优先给重症区和咱们医护人员是对的……”
“卢卡先生的家人也感染了,但他坚持把名额让出来……”
“真是令人敬佩……”
这些话断断续续地飘进加维诺的耳朵里,结合窗外父亲那看似冷漠的、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望他们的身影,
一个冰冷的认知在他年幼的心中形成,他果然猜对了,在父亲心里,有比他和妈妈更重要的东西。
委屈和悲伤瞬间涌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可他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如此特殊?
他到底在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以前妈妈总是摸着他的头,温柔而骄傲地说:
“你爸爸是个大英雄,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保护着很多人。”
可是……什么样的大英雄,会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保护啊?
混乱的思绪让这个聪慧早熟的孩子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起白天地震时父亲展现的非人力量,想起那架极具科幻风格、绝非普通军队装备的玄雕战机……
这种级别的危机,一定是那个传说中的全球防卫组织瀛洲在处理。
爸爸能驾驶那样的战机,他……难道就是在瀛洲工作吗?
好吧,好吧……
加维诺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管爸爸具体在哪里工作,他首先是一个军人啊。
军人的职责,不就是保护所有人吗?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家人就产生私心呢?
电视里、书上不都是这么说的吗?要舍小家,为大家……
小家伙的思想觉悟意外地高,甚至高得让人心疼。
只可惜,他没有看到,在他昏迷时,他那位觉悟更高的父亲,
是如何因为无法立刻缓解他们的痛苦,而愤怒到一拳将医院的墙壁砸出裂痕。
世界上,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呢?
只是有些爱,深沉如海,却沉默如山;有些担当,重于泰山,迫使个人情感必须退居其后。
卢卡此刻承受的煎熬,远比他年幼的儿子所能想象的,要沉重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