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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原罪君王在东京 > 「Chapter 186 沉默的共鸣与未定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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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6 沉默的共鸣与未定的旋律」

「……」

夜色中的「世道」店铺,如同一颗嵌入繁华东京肌理的、冰冷而沉默的黑曜石。

咔哒。

门扉合拢,将都市的喧嚣与霓虹的脉动彻底隔绝在外。

店内,时间仿佛流淌得更为缓慢、粘稠,唯有那永恒不变的清冷雪松香与古老卷帙的气息盘踞其中,构筑起一个独立于凡俗之外的绝对领域。

「凉子、私たちのためにコーヒーを入れて、いつもの习惯通りにして。」

(凉子,去给我们泡咖啡,按照之前的习惯来。)

此时,神渡准在安置完留声机后,便让水野凉子去泡杯咖啡。

水野凉子轻车熟路地走向角落,准备启动那套价值不菲的咖啡研磨器具,试图用熟悉的流程驱散一丝空气中无形的新增压力。

水野千鹤则亦步亦趋地跟在神渡准身后,目光却像是被磁石吸住,无法从那台刚刚被安置于王座之侧的留声机上移开。

它在那里,如此突兀,又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一个沉睡的黑色心脏,为这片极致寂静的空间带来了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关于「过往」与「声音」的裂缝。

神渡准并未立刻坐下。

他静立着,侧影在精心设计的光线下显得愈发修长而疏离。

他的目光低垂,长久地落在那台留声机上,仿佛在阅读一部由磨损的木质纹理、黯淡的黄铜部件以及岁月刻下的细微伤痕所写就的无字天书。

空气中那份因新物件加入而产生的、几乎不可闻的尘埃落定声,似乎也在他非人的感知中被无限放大。

良久,他抬起眼,视线掠过正小心翼翼摆放咖啡杯的水野凉子,最终落在了仍有些局促不安的水野千鹤身上。

他的声音平稳如常,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却像一颗石子投入绝对平静的湖面:

「お前たちは、どんな音楽が好きだ?」

(你们,喜欢什么样的音乐?)

问题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姐妹俩都愣了一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半秒。

水野凉子端着咖啡壶的手微微一颤,滚烫的液体险些溅出。

她迅速稳住,放下器具,转过身,双手紧张地在围裙上擦了擦。

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窘迫与茫然。

千鹤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像是被问到了一个从未思考过、也根本不属于她世界的问题。

「音楽…ですか?」(音乐…吗?)

凉子重复着这个词,仿佛需要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短暂的沉默笼罩下来。只有咖啡机低沉而规律的运作声在填补这令人不安的间隙。

凉子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语气谨慎而卑微,带着认命般的坦诚:

「准様、申し訳ありませんが…私のような者、新宿の闇でただ生き延びるだけで精一杯で、音楽などに思いを驰せる余裕など、もちろんございませんでした。」

(准大人,非常抱歉…像我这样的人,在新宿的黑暗中光是挣扎求生就已竭尽全力,根本没有余力去憧憬音乐之类的东西。)

她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店里,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冰冷的玻璃上。

「流れる音と言えば、街头の騒音、客の怒声や卑猥な笑い声、それと…自分自身の絶望的な心音だけでした。」

(如果说流淌的声音,那也只有街头的噪音、客人的怒骂和猥琐的笑声,以及…我自己那绝望的心跳声罢了。)

千鹤接着姐姐的话,声音更小,带着残留的惊惧:

「私も…金石会のあの地下の部屋では、いつも大音量で下品な演歌やロックが流されていて、それは…苦痛の记忆としか结びついていません。」

(我也是…在金石会那个地下房间里,总是大声播放着低俗的演歌和摇滚,那只会让我想起…痛苦的记忆。)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仿佛要驱散那段不堪回首的寒意。

「好きな音楽なんて…考えたこともありませんでした。」

(喜欢的音乐什么的…从未想过。)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鼓起勇气,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补充道:

「でも…准様の意志に従うことは、私たちにとって自然なことです。もし、音楽を聴くのであれば…それは、ただ纯粋に、美しいと感じられるものを、静かに聴きたいです。」

(但是…遵循准大人的意志,对我们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如果,要听音乐的话…我们希望是,能纯粹地、感受到其美好、能安静聆听的东西。)

凉子在一旁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这并非奉承,而是在她们灰暗人生中,对「美好事物」所能想象的最纯粹、也是最奢侈的期待。

姐妹俩垂着眼眸,等待着回应。她们的回答并非推诿,而是血淋淋的现实剖白与一丝微弱的希冀。

一阵微妙的寂静再次降临。

神渡准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答案。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似乎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然而,在那绝对平静的深处,或许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某种类似于「理解」乃至极淡「共鸣」的微光,以人类无法察觉的方式闪烁了一下,旋即湮灭于无尽的虚无之中。

他缓缓走向那张沙发,如同君王归于他的王座。

身体陷入柔软的皮革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沙发光滑的扶手,目光再次投向那台沉默的留声机。

「そうか。」(这样啊。)

他淡淡地应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失望,也听不出同情,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确认。

「なるほど、余裕と环境こそが、嗜好を育む土壌となる。当然の帰结だ。」

(果然,余裕和环境才是孕育喜好的土壤。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审视自身内部某个同样荒芜的角落。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在此刻染上了一层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缥缈与自嘲。

「しかし…俺自身もまた、かつて‘蚁’であった顷に何を聴き、何に心动かされたのか、その记忆のほとんどを虚空への攀爬の途上で失っている。」

(但是…我自身,也早已在攀爬虚空的途中,遗忘了昔日身为‘蚁’时曾聆听过什么,又曾为何而心动。)

「‘音楽’という概念そのものさえ、暧昧模糊とした、远い星の辉きの如きものだ。」

(就连‘音乐’这一概念本身,也已然模糊不清,如同遥远星辰的光芒。)

他微微侧过头,视线似乎穿透了店铺的墙壁,望向了无垠的、只有冰冷法则与原罪暗流涌动的虚空深处。

那一刻,水野姐妹仿佛在他永远笔挺的脊背上,再次看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积压了万古的沉重与孤独。

那并非人类的疲惫,而是某种更高维度存在的、源于全知与永恒的倦怠。

「ならば…」(那么…)

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于眼前的留声机,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与决断:

「この蓄音机は、まずはこのままここに置いておこう。静寂を保つのも悪くはない。」

(这台留声机,就暂且先放在这里吧。保持寂静也不错。)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并未真正触碰留声机那沧桑的木壳,而是在距离表面几毫米的空气处缓缓掠过,仿佛在感知其内部沉睡的、关于「声音」的可能性。

「その後で…お前たち二人が、何かしら…偶然のうちに、自分自身の魂が共鸣すると感じる音楽と不期而遇することがあれば、それを记録し、いつかここで再生すればよい。」

(若之后…你们二人,偶然之间,不期而遇了…能让自己的灵魂产生共鸣的音乐,便将其收录下来,日后有机会在此播放便可。)

这句话,语气平淡依旧,像是在陈述一个极其简单的建议。

但它落在水野姐妹耳中,却仿佛蕴含着一种罕见的、将选择权交还给她们的意味。

它既是对她们所说,也像是一句低语,隐隐说给他自己体内那仅存的10%人性、以及那绝大部分早已遗忘如何「感受」的冰冷神性听——

或许,那遗失的共鸣,也能通过他人的「偶然」与「感受」,被间接地寻觅与印证。

一种新的寂静,开始在「世道」店内弥漫开来。

它不再是那种绝对的、排斥一切的永恒寂静,而是多了一份「等待」的质感。

一份对于未知的、或许由他人偶然寻获的「共鸣之音」的等待。

王座之旁的留声机,依旧沉默。

但它不再仅仅是一件陈旧家具。

它成了一个象征,一个锚点,一个连接着神渡准模糊过去、水野姐妹未定未来、以及某种关于「美好」的共同可能性的沉默枢纽。

它提醒着存在于此的每一位:

这片领域的主人,那原罪的君王,其内心深处,或许也存在着一处连他自己都已遗忘、却并未完全死去的角落,正等待着被某种由他人偶然带来的、穿越时空的声音悄然叩响。

水野凉子默默地奉上冲泡好的咖啡,浓郁的香气似乎也无法完全驱散那份新生的、沉甸甸的静谧感。

千鹤悄悄地靠近了一些,望着那台留声机,眼中除了原有的敬畏,似乎也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对于「偶然遇见美好」的朦胧期待。

神渡准端起咖啡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片刻的表情。

他不再言语,只是沉浸在这份被一台老旧机器与一个微小提议所悄然改写的、属于他的「世道」之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