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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原罪君王在东京 > 「Chapter 157 古道热肠与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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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7 古道热肠与赤子之心」

……

废弃工厂内,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浓重得几乎凝固在空气中,与铁锈、尘埃、硝烟以及那口仍在微微冒着余热气浪的铁锅中散发出的水汽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超现实的死亡甜腻。

月光透过破损的穹顶和窗户,惨淡地照射下来,勾勒出满地的狼藉——

散落的武器、破碎的杂物、肆意泼洒的、已然发黑粘稠的血迹,以及那些再也无法动弹的、冰冷僵硬的躯体和残块。

只留下两个(或者说三个)置身于这修罗场般超现实场景中的人,仿佛风暴过后(或风暴本身)唯一残存的活物,寂静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余波。

国枝弘一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阪本千夏,站在那位仿佛从历史画卷或传说轶闻中走出的传奇剑豪身旁,大脑依旧被巨大的震惊和强烈的恍惚感所充斥,嗡嗡作响,难以思考。

手臂因脱力和之前的伤势而微微颤抖,怀中学妹的重量此刻感觉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

今夜的一切,从接到威胁电话时的决绝,到踏入工厂时明知是陷阱的毅然,再到身陷重围、木刀折断的绝望。

最后是这位自称佐佐木小次郎的剑豪如同鬼魅般现身,以及那惊世骇俗的实力、和超越物理常识、宛如燕影折返的绝技「燕返」……

这一切信息如同海啸般猛烈冲击着他过往十七年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一个光怪陆离、逻辑崩坏的梦境之中,脚下踩着的不是坚实冰冷、沾满血污的水泥地,而是流动闪烁、无法着力的幻影。

唯有怀中千夏微弱的呼吸和身体传来的温热,以及自己身上各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还在固执地提醒他这一切的真实性。

佐佐木小次郎似乎轻易就看穿了他这种魂不守舍、心神激荡的状态。

他并未出言催促,也未转身离去,只是随意地、近乎优雅地撩起那略显陈旧的衣摆,竟直接在那满是灰尘、油污和尚未干涸血渍的地面上席地而坐,姿态放松而自然,仿佛身处的不是刚刚结束屠杀的战场,而是风雅闲适的自家庭院或月下溪畔。

那柄长得异乎寻常、刚刚饮尽鲜血的物干焯,被他就这样轻轻放在手边触手可及的地上,动作轻缓得像是在放置一件易碎的珍宝,又随意得仿佛那只是随手倚放的一根普通手杖或竹竿。

长刀静默,却自有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力弥漫开来。

他微微抬眼,看向依旧僵立着、仿佛还没从震撼中回魂的国枝弘一,目光平静深邃,如同望不见底的古井深潭,映照着冰冷的月辉,看不出丝毫波澜。

「座れ、若いの。」(坐下,年轻人。)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自然而然的威严和一种奇异的、能抚平躁动的安抚力,仿佛带有某种魔力,直接传入心扉。

国枝弘一这才猛地从浑噩中惊醒,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

他犹豫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局促。

还是先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将怀中依旧昏迷的千夏平放在附近一处相对干净、没有明显血污的废弃麻袋上,仔细检查了她的脉搏和呼吸,确认她只是惊吓过度加上体力透支陷入昏迷、呼吸平稳并无大碍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依言在那位传奇剑豪的对面略显拘谨地坐下。

他的身体依旧紧绷着,背脊挺得笔直,充满了对眼前之人难以言喻的恭敬和一丝难以消散的、面对传说时的敬畏与拘束。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中间隔着那柄静静横卧、仿佛沉睡巨兽般的传说之长刀。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斑驳的墙壁和冰冷的机器残骸上,构成一幅充满了时空错置诡异感的静止画面。

一边是身负重伤、疲惫不堪、穿着现代东京大学蓝色剑道服(尽管已经残破不堪)的少年。

另一边是神秘莫测、剑术通神、仿佛从日本战国时代穿越而来的古典剑豪。

寂静的工厂废墟成为了他们唯一的背景。

佐佐木小次郎看着他,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动机与底色。

他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直接、简单,却直指核心与本质的问题:

「なぜわかっていただろうに、罠だと。それでも、一人で来た?」

(你明明知道那是陷阱吧。即使如此,为何还要独自前来?)

他的目光沉静,却带着千钧重量,压在国枝弘一的心头。

国枝弘一闻言,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仿佛这个答案早已刻印在他的骨髓深处,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声音因之前的激战和长时间的怒吼而变得沙哑不堪,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火山熔岩般的坚定:

「はい!彼らが狙っているのは私です!しかし、千夏は…私の剣道部の大切な後辈です!弱き者を虐げるような悪党の所业を见逃すわけにはいきません!これが…私の信じる『武士道』です!」

(是的!他们的目标是我!但是,千夏是我剑道部重要的后辈!决不能放任欺凌弱者的恶徒行径!这就是…我所信奉的『武士道』!)

他的眼神灼灼,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没有丝毫动摇与怀疑,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太阳东升西落、呼吸般自然的真理。

那份为了守护身后之人而甘愿赴汤蹈火、直面深渊的决意,纯粹而耀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炽热与赤诚。

佐佐木小次郎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如同戴着一张能剧面具,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继续追问,语气平淡却像最锋利的刨刀,层层剥开表象,探向更深的本质,如同一位打磨璞玉的匠人,要剔除所有杂质:

「ふむ…では、もしあの娘が、お前の剣道部の者ではなく、ただの道ずれの他人であったなら?それでも、同じ选択をしたか?」

(嗯…那么,如果那个女孩,并非你剑道部之人,仅仅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路人呢?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这个问题更加尖锐,更加冷酷,它剥去了「守护同伴」这层更容易被世俗理解和接受的情感外衣,直指他内心最本质的信念核心——

那份正义感,是否具有普世性?是否源于内心深处最纯粹的「理」?

国枝弘一再次毫不犹豫,他的回答甚至比之前更加响亮和坚定,仿佛内心的火焰被这个直抵灵魂的问题彻底点燃、催发,燃烧得更加旺盛:

「はい!します!」

(会!我会!)

「力ある者が、弱き者を踏みにじるのを见过ごすことなど、できません!たとえそれが见知らぬ他人であっても、助けられる命があるなら、私は手を差し伸べます!これが…私の剣の道です!」

(我无法对强者践踏弱者视而不见!即便那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只要是有可能拯救的生命,我就会伸出援手!这就是…我的剑之道!)

他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厂房内回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未经世事磨砺却无比滚烫炽热的赤子之心。

那并非不经大脑思考的莽撞热血,而是经过无数次挥剑、汗水浇灌、于痛苦中淬炼后、已然融入骨血本能般的正义感与拯救欲。

这颗心,纯粹得令人动容,也灼热得仿佛能驱散这废墟中的阴冷与死寂,甚至令人不敢长久逼视。

佐佐木小次郎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仿佛一颗小石子投入深潭,虽未掀起波澜,却确确实实触动了水面。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静静地品味、审视着这份过于耀眼、甚至在这个时代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纯粹与刚直。

然后,他忽然将话题转向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极其现实甚至有些突兀的方向:

「…それならば、せめて相応の刀を用意しろ。」

(…既然如此,那你最起码要准备一把像样的刀。)

他用下巴轻轻点了点不远处国枝弘一那断成两截、可怜巴巴躺在地上的木刀残骸,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

「木刀など、所诠は子供の游びだ。重さも切れ味も、感触も、全てが违う。お前の今の境地には、もはや木刀は荷が重すぎる。」

(木刀之流,终究是孩童的玩具。重量、锋利度、手感,全都不同。以你如今的境界,木刀已然不堪重负。)

他的话语直接点出了国枝弘一今晚陷入如此绝境的一个重要技术性原因——工具的局限性。

木刀无法承载他已然萌芽的「理」与决意。

国枝弘一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极其窘迫、尴尬和无奈的神色,先前的慷慨激昂被现实的冷水浇了一下。

他何尝不知道真刀的好处?无论是重量、重心,还是那生死相搏时真实的反馈,都是木刀无法比拟的。但……

「そ、その…」(那、那个…)

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脸颊微微发烫,在月光下也能看出一丝红晕:

「まず、良き武士刀は…なかなか巡り会えるものではありません。そして何より、刀は…『铳刀法』の规制対象です。街中持ち歩けば、见つかり次第、逮捕されてしまいます…」

(首先,好的武士刀…可遇不可求。而且最重要的是,刀属于…『枪刀法』的管制物品。带上街的话,一旦被发现,就会被逮捕的…)

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守法公民(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位身为警官、铁面无私的九条阵师范),他深知法律的界限和现实的桎梏。

带着开刃的真刀上街?

那可不是少年热血漫画,而是实实在在的重罪!

一想到九条阵师范那张严肃冷峻、执法如山的脸,以及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他就更觉得这事绝对不行,连想都是一种僭越。

看着眼前少年那从刚才慷慨陈词的「武士」瞬间变回为现实所困、认真解释法律问题的普通高中生窘迫模样。

再对比他刚才那番「虽千万人吾往矣」、闪耀着理想主义光辉的豪情壮志,佐佐木小次郎先是微微一怔,冷峻的面容上似乎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诧异。

随即竟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嘲弄、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的轻笑。

「ふふ…なるほど、随分と…穷屈な世の中になったものだな。」

(呵呵…原来如此,这世道变得…还真是拘束啊。)

他笑罢,目光再次落回手边那柄静默的物干焯上,眼神变得有些深邃难测,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刀,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或者某种不变的真理。

片刻的沉默如同实质般压在空气中,随后,他做出了一个在国枝弘一看来石破天惊、几乎要颠覆他世界观的决定。

他伸出手,手指修长而稳定,缓缓握住了物干焯的刀鞘中部。

那动作轻柔却坚定,仿佛与刀有着无声的交流。

「…ならば、これをやろう。」

(…既然如此,那这个就给你吧。)

他语气平淡至极,仿佛在说送出一根普通的木棍、一件无关紧要的随身物品,而不是一柄伴随着无数传说、刚刚斩杀了十数名极道、堪称无价之宝的传奇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