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洛丹伦,这座承载了光明教会万载荣光、被视为世间最后净土、信仰终极堡垒的宏伟巨城,此刻已彻底沦陷于死亡与寂灭的冰冷拥抱之中。灰黑色的亡灵潮水淹没了每一条街道,吞噬了每一座广场,亵渎了每一处圣所。残存的抵抗早已瓦解,幸存的守军与信徒要么在信仰崩塌的绝望中引颈就戮,要么蜷缩在废墟角落,眼神空洞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天空被凋零法环布下的“大寂灭结界”所笼罩,铅灰色的能量穹顶隔绝了日月星辰,只投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光辉。
圣光大教堂主殿深处,凯尔·寂灭静立于祭坛之前。教皇英诺森三世存在的最后痕迹已被彻底抹除,那顶跌落尘埃的三重冠冕如同一个冰冷的讽刺,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时代与一种信仰的终结。通过永黯同心契与幽冥权杖的感知,凯尔清晰地把握着整座城市的状况:负隅顽抗者已被肃清,负隅顽抗的意志已被真相彻底击垮,残存的生灵如同待宰的羔羊,沉浸在无尽的恐惧与茫然之中。
清算的时刻,已然到来。
这座城市,这座以虚伪的光明与残酷的信仰统治了大陆万载的巢穴,其存在本身,便是对寂灭之道最大的亵渎。仅仅占领与屠杀,并不足以彻底抹去其烙印。需要一场…彻底的、从物质到能量、从法则到概念层面的…净化。需要将其…从世界的记忆与存在中,彻底…归零。
凯尔·寂灭缓缓抬起头,灰色的眼眸穿透破碎的穹顶,望向那被寂灭结界笼罩的、灰暗压抑的天空。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幽冥权杖,将其竖立于胸前。权杖顶端那缓缓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旋转速度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令人心悸的方式…逐渐减缓。
并非力量衰退,而是…一种极致的、仿佛将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凝聚于一点的…内敛与压缩。
“莉娅。”他的声音透过永黯同心契,平静无波。
“臣在。”莉娅的回应瞬间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却依旧清冷坚定。她显然刚从地底核心的爆炸与追溯仪式的巨大消耗中恢复些许。
“仪式准备如何?”
“凋零法环已就位。‘大寂灭结界’能量稳定。所有军团已撤离至安全边界。‘锚点’已布设完成。”莉娅简洁汇报。所谓的“锚点”,乃是巫妖团提前在圣城外围关键节点布下的寂灭符文柱,用以稳定即将释放的恐怖能量,防止其过度扩散波及亡灵军团自身。
“莫里斯。”
“臣恭听圣谕!”巫妖统领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敬畏。
“维持结界稳定,同步能量潮汐。记录…法则湮灭数据。”
“谨遵主君之命!”莫里斯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能够亲眼见证并记录这等终极禁咒的释放,对任何研究者而言都是无上的荣耀与机遇。
“巴顿。”
“末将在此!”黑骑士统帅的灵魂咆哮响起,充满了肃杀与期待。
“封锁所有出口。凡有异动,试图逃离者…格杀勿论。”
“遵命!寂灭铁骑,已封锁四方!”
“骨龙‘寂’、‘灭’,升空至极限高度,监控能量逸散。”
天空之中,传来两声低沉应和的龙吟。
一切,准备就绪。
凯尔不再言语。他缓缓闭上双眼,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灵魂本源,都彻底沉入与幽冥权杖那最深层次的共鸣之中,沉入那浩瀚无垠、冰冷死寂的…寂灭法则海洋。
他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躯壳,攀升至一个超越凡俗的维度。在他的“视野”中,下方的圣城洛丹伦不再是由砖石、金属与能量构成的实体,而是化为了无数交织闪烁的、代表着不同法则与能量属性的…光流与脉络。金色的信仰残痕、银色的空间结构、绿色的微弱生机、蓝色的水元素脉动、红色的混乱情绪…以及,弥漫在整个城市废墟中,那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黑色的死亡与绝望气息。
这些,都是需要被…“清理”的“杂质”。
“寂灭…非为毁灭,而为…回归。”凯尔的精神意念如同冰冷的溪流,在法则的海洋中流淌,“万物源自虚无,终将归于虚无。此间一切,喧嚣、信仰、生命、造物…皆为短暂之幻象,无序之杂音。当…重归寂静。”
他开始…“编织”。
以幽冥权杖为笔,以自身那已然触摸到神之领域的十一级寂灭本源为墨,以整座圣城洛丹伦的疆域为…画布。
他并非在凝聚能量,而是在…“修改”法则。
一个个复杂到超越凡间魔法体系理解极限的、代表着“终结”、“消解”、“遗忘”、“虚无”意境的寂灭真文,自他灵魂深处浮现,透过幽冥权杖,无声无息地烙印进这座城市所处的…空间与时间的底层结构之中。
这个过程,无声,却消耗着难以想象的心神与力量。凯尔那万古不变的冰冷面容上,竟也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近乎透明的苍白。但他灰色的眼眸深处,那冰封的意志却愈发璀璨、坚定。
随着寂灭真文的烙印,整座圣城范围内的法则,开始发生…微妙而恐怖的变化。
光线,首先出现了异常。并非变暗,而是…失去“色彩”。一切物体的颜色开始褪去,化为单调的灰白,仿佛一幅正在迅速失色的古老画卷。
声音,随之湮灭。风声、远处亡灵军团移动的金属摩擦声、甚至城内幸存者细微的哭泣与呻吟声…都开始迅速减弱、失真,最终…彻底消失。世界陷入一种绝对的、令人疯狂的寂静。
温度,急剧流失。并非变得寒冷,而是…失去“温度”这个概念本身。一切物体不再有冷热之分,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中性的“无热感”。
空间,开始…“脆化”。建筑、街道、雕塑…并未崩塌,但其轮廓却开始微微扭曲、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污水观看,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随时会碎裂消散的错觉。
时间,流速变得…紊乱而粘稠。一秒仿佛被拉长至永恒,又仿佛在瞬间跳跃。
城内的残存生灵,无论是躲藏的平民还是零星的守军,都感受到了这远超死亡恐惧的、源自存在本源的…大恐怖!他们无法发出声音,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世界失去色彩、失去声音、失去温度…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从“现实”中…一点点地“擦除”!这种恐惧,无法形容,足以让任何心智彻底崩溃!
“万物…归寂。”凯尔的精神意念,发出了最终的指令。
幽冥权杖顶端那旋转近乎停滞的黑洞,猛然…亮起!
并非光芒,而是…一种极致的“暗”。一种吞噬一切、否定一切的“无”之奇点!
下一刻,凯尔将权杖,缓缓…顿于虚空。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
只有…“消失”。
以凯尔所在的主殿为中心,一种绝对的“无”,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点,无声无息地…急速扩散开来!
所过之处,一切…化为虚无!
宏伟的圣光大教堂主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从底部开始,无声无息地…消散!砖石、琉璃、圣像、祭坛…所有物质,所有能量,所有结构…尽数分解、湮灭,回归最原始的、绝对的“无”!
这“无”的领域急速扩张,吞没了广场,吞没了街道,吞没了残存的建筑,吞没了躲藏的生灵,吞没了地上的一切残骸与污秽…
没有抵抗,没有过程,只有…结果。
存在,变为不存在。
仅仅十数次呼吸之间,那曾经占地广阔、雄伟辉煌的圣城洛丹伦…彻底…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片…无比平整、无比光滑、呈现出一种纯粹死寂的灰黑色、仿佛亘古便是如此的空无之地。没有高低起伏,没有残垣断壁,没有草木,没有尘埃,甚至…没有空气的流动。一种绝对的“空”与“静”,笼罩了这片区域。
就连天空那铅灰色的寂灭结界,在其笼罩范围内,也仿佛失去了意义,因为其下…已空无一物可被笼罩。
万物寂灭。并非摧毁,而是…将“存在”本身,彻底“归还”于虚无。
凯尔·寂灭的身影,悬浮于这片绝对虚无领域的中心,脚下空无一物。他缓缓放下幽冥权杖,脸色透着一丝消耗过度的苍白,但灰色的眼眸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工作。
他缓缓抬起手,感受着这片被“净化”后的绝对死寂之地,感受着其中那精纯至极、再无任何杂质污染的…寂灭本源气息。
“此地…可为寂灭王朝…降临主大陆之…第一座‘行宫’基址。”他冰冷地自语。
圣城洛丹伦,光明教会的象征,万载信仰的中心,于此一刻,被从物理到概念层面,彻底…抹除。
万物寂灭的释放,为这场席卷大陆的亡灵天灾,画上了一个无比冷酷、却又无比…“洁净”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