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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核心控制室的光线在失控的能量流影响下疯狂闪烁,将林溪和陆沉脸上交织的痛苦、惊愕与决绝切割成破碎的影像。

时间似乎被拉长,又在那致命一击下压缩到极致。

“小心!”

惊呼与行动几乎是同步的。林溪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那不是经过计算的抉择,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推动——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半跪在地的陆沉撞向相对安全的控制台夹角。

自己则因反作用力,后背完全暴露在那闪烁着不祥幽光的骨刺之下。

“噗——”

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在寂静被打破后的喧嚣中,显得异常清晰,甚至盖过了能量过载的嗡鸣。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右肩胛骨瞬间炸开,如同被烧红的铁钎贯穿,灼烧感沿着神经飞速蔓延,几乎要撕裂她的理智。

她甚至能感觉到骨刺尖端擦过骨骼时那令人牙酸的摩擦感。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她齿缝间溢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鲜血迅速浸透了肩部的衣料,温热黏稠。

“林溪!”陆沉的嘶吼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他眼睁睁看着那道为了救他而绽开的血花,瞳孔骤缩。他想伸手接住她下坠的身体,但自己腹部的伤口因刚才的撞击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成为了压垮林溪精神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肩胛骨传来的剧痛,像是一把野蛮的钥匙,强行撬开了她一直试图稳固控制的“共感”枷锁。一直被她小心翼翼约束在意识深处的屏障,轰然破碎。

刹那间,林溪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猛地拽离了身体,抛入了一个由纯粹负面情绪构成的、黑暗无光的深渊。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切肤的、同步的承受。

她“听”到了——不是用耳朵,而是用每一根神经末梢——上百个、或许更多,曾在这座灯塔内经历非人实验的受试者们,在生命最后时刻发出的绝望哀嚎。那声音并非单一的频率,而是无数恐惧、痛苦、怨恨、不甘的灵魂尖啸交织成的、永无止境的悲鸣合唱。

在这片混乱的声浪中,一个格外尖锐、凄厉的意识碎片,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脑海——那是苏瑾!是苏瑾的意识在被强行接入某种冰冷、粗暴的能量导管时,发出的最后尖啸。那尖啸中蕴含着对生命的不舍,对强加其身的命运的愤怒,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对某个未完成约定的深深遗憾。

这庞大的、积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怨念与绝望,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冲击力,汇聚成一股无形的、磅礴的精神力量。它不再是被动接收的信息,而是被林溪失控的共感能力无意识地放大、塑形,化作一柄无形的、沉重无比的巨锤,朝着那刚刚抽出骨刺、准备再次扑来的畸变体,狠狠砸去!

“嗡——“

空气似乎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低鸣。

那畸变体前冲的动作猛地一僵,它那扭曲的、布满肉瘤和异化骨骼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头部的几个感应器官疯狂闪烁,然后骤然黯淡。它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力量迎面击中,又像是内部运行的程序被强行注入了无法解析的乱码,整个“存在”陷入了诡异的凝滞。

十秒。

对于濒死的境况,这短暂的停滞,如同上帝偷来的时光。

陆沉强忍着腹部几乎令人晕厥的绞痛,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他没有浪费这用林溪重伤换来的、匪夷所思的喘息之机。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僵直不动的畸变体身上,右手却凭借肌肉记忆,艰难地探入自己染血的外套内袋。

指尖触碰到一枚冰冷、带有独特海浪纹路的圆形金属物。

是老渔民在分别时,神色凝重塞给他的那枚鲸歌银币。老人当时欲言又止,只说了一句:“拿着,孩子,或许……在‘下面’用得上。”

当时他不明所以,此刻,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他——这枚银币,是关键!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晰的力气,猛地抓住林溪因剧痛和共感冲击而不停颤抖的手,将那枚沾染了两人鲜血的鲸歌银币,死死按进她汗湿冰冷的掌心。

触感冰凉,却奇异地带着一丝微弱的、仿佛来自深海共鸣的震颤。

“去……b7……”他的声音嘶哑、虚弱,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气流,带着血沫的腥甜,“母亲……留下的……路径……”

最后几个字微弱得几不可闻,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支撑身体的手臂微微弯曲,似乎随时都会彻底倒下。

“陆沉!”林溪的心猛地一沉,顾不得自己肩头火烧火燎的剧痛和脑海中仍在翻腾的怨念回响,下意识地反手握紧了他冰冷的手和那枚银币。

就在她的血液更多地沾染到银币表面的刹那——

那枚看似普通的银币,竟突然焕发出一层柔和的、如同月下潮汐般的微光!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的律动感,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

“轰——咔啦啦——!”

一声沉闷到足以撼动地板的、来自建筑深处的巨响,伴随着钢缆断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噪音,从远处垂直通道的通风井方向猛烈传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无可挽回的、毁灭性的加速度。

是电梯!

那部通往更深层、或许是唯一生路的电梯,正在失去所有牵绊,朝着井道深处,急速下坠!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灯塔核心区,如同为这场绝境逃亡敲响了倒计时的丧钟。控制室内的闪烁灯光在这一刻骤然熄灭了大半,只余几盏应急红灯徒劳地旋转着,将血色投映在两张苍白而绝望的脸上,以及那枚在黑暗中兀自发着微光的鲸歌银币上。

锚点,已然崩裂。生路,正在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