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之后,并非预想中的通道,而是一片无垠的、由亿万流转的记忆光尘与破碎的时空碎片构成的混沌旋涡。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唯有无数生灵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闯入者的神魂。这便是往生路的外围——轮回之海,洗涤前尘、考验道心的第一关。
林辰刚一踏入,便觉天旋地转。自身记忆如同被撕碎的画卷,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星殒古城月瑶消散的决绝、守棺人血战到底的悲壮、青帝心核被封印万古的苍凉、星帝背叛引发的诸天震荡……强烈的情绪洪流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冲垮。更有无数陌生生灵的记忆碎片强行涌入,让他时而化身战场小卒感受利刃穿心之痛,时而成为深宫怨妇体味爱恨煎熬,时而又沦为懵懂野兽经历弱肉强食……
轮回洗礼,旨在磨灭个性,融于众生。若道心不坚,必会迷失其中,真灵消散,成为轮回之海的一部分。
“辰……守住本心……念即是妄,过往皆尘……”魂海中,月瑶那点绿光爆发出清凉的辉光,护住他最后一丝清明,传递着青帝一脉镇守心神的无上法门。
“瑶儿……”林辰紧守灵台,寂灭道胎运转,将纷至沓来的杂念视作虚妄泡影,任其生灭,不染于心。青莲本源流淌,净化侵蚀神魂的负面情绪。星棺印记稳固,定住自身时空坐标。他对轮回真意的领悟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视这无尽记忆浪潮为轮回的一部分,自身则如中流砥柱,观摩、体悟,却不沉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瞬,或许万年,记忆潮汐渐退。林辰神魂虽疲惫,道心却愈发剔透坚定。他看清了前方,混沌中浮现出一条由无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不同时空景象的碎片铺就的小路,蜿蜒通向迷雾深处——这便是往生路的本体,轮回镜廊。每一面镜片,皆是一段因果,一种可能,一步踏错,便可能坠入另一段人生,永世沉沦。
林辰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镜廊。脚下镜面荡漾,映照出的却不是他自身,而是……星帝轩辕无极登临绝巅、统御诸天的景象!镜中的星帝,威严无私,与青帝并肩作战,封印归墟,受万灵景仰。
“虚妄。”林辰道心不动,一步踏过,镜面破碎。
第二步,镜中映出月瑶彻底复活,与他归隐星海,岁月静好,再无纷争。那温馨画面,几乎让他心神失守。
“执念亦是妄。”林辰闭目,强忍撕心之痛,踏碎幻镜。真正的瑶儿,还在路尽头等他。
第三步,镜中是他自己,接受了归墟的诱惑,融合暗潮,成为新的寂灭主宰,掌控众生轮回,却失去了所有情感,孤寂永恒。
“力量若失本心,与魔何异?”林辰目光锐利,踏破此镜。
他一步步前行,每一步都是一场道心拷问。镜中呈现着他内心最深的渴望、最惧的梦魇、最隐秘的犹豫。有他妥协后与星神朝媾和的景象,有他失败后诸天崩灭的惨状,有他沉沦魔道杀戮无数的画面……轮回镜廊,映照本心,放大心魔。
林辰道心历经百战千劫,早已坚如混沌神铁。他以寂灭观无常,以青莲净杂念,以星棺定己身,以对月瑶的执念为灯塔,破妄存真,步伐坚定。身后,破碎的镜片化作光尘消散,而他的神魂在这一次次拷问中,愈发凝练纯粹,对轮回的领悟水涨船高,眉心的轮回之印愈发复杂深邃。
终于,在不知踏碎多少幻镜后,前方迷雾散开,出现一座古朴的石桥。桥下并非流水,而是缓缓旋转的、由无数往生灵魂光影构成的轮回旋涡,散发出洗涤一切、归于虚无的气息。桥身布满斑驳刻痕,仿佛承载了万古岁月。桥对面,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宫殿的轮廓,散发着审判与往生的无上道韵——往生殿!
望乡桥!渡过此桥,斩断前尘,便可抵达往生殿,触及轮回核心权柄!
然而,桥头之上,赫然立着两道身影!
左侧,星帝轩辕无极的残魂!虽气息远不如生前,但眼神依旧冰冷威严,带着刻骨的怨恨与不甘。“林辰!你毁我大道,此路,你走不通!”他周身残留的皇道星力与归墟死气交织,竟在此地形成了诡异的平衡,挡住了去路。
右侧,一团不断蠕动、没有固定形态的暗影——归墟意志的显化!它散发出纯粹的“终结”意念,要将林辰这个变数彻底抹除。“轮回……异物……清除……”暗影蠕动,散发出让轮回之海都冻结的寒意。
星帝残魂与归墟显化,竟联手阻路!
“手下败将,一缕残魂,也敢拦我?”林辰冷笑,心中却凛然。星帝残魂再次出现,意味着他并未完全被轮回抹杀,或许留下了后手。而归墟显化更说明,往生路也未能完全隔绝归墟的侵蚀。
“哼,此地乃轮回间隙,本帝虽败,亦能引动部分轮回因果!更有归墟相助,今日必让你葬身于此!”星帝残魂厉喝,抬手引动桥下轮回旋涡之力,化作亿万怨魂锁链,缠绕而来!同时,归墟显化化作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罩向林辰!
“瑶儿,助我!”林辰长啸,与魂海中月瑶绿光共鸣,青帝本源全面爆发!他不再保留,轮回领域扩张,与星帝引动的轮回之力激烈对撞!同时,寂灭轮回枪凝聚,一枪刺向归墟巨口!
“轰!”
轮回之力互相湮灭,归墟巨口被枪芒撕裂!但星帝残魂趁机欺近,一指蕴含寂灭星痕的点向林辰眉心!归墟显化也重新凝聚,化作无形诅咒,侵蚀林辰道基!
“轮回……往生印!”林辰临危不乱,双掌合十,引动对轮回的最新感悟,一枚蕴含往生超度意境的法印浮现,印向星帝残魂!
“噗!”星帝残魂如遭重击,虚影黯淡,发出凄厉惨嚎:“不可能!你怎会领悟往生真意?!”
“你的时代,早已结束!”林辰得势不饶人,流云步踏出,枪出如龙,每一枪都蕴含着斩断因果、送君往生的轮回道韵,将星帝残魂逼得节节败退!
另一边,月瑶的绿光自动护主,化作一株净世青莲,洒落亿万清辉,将归墟显化牢牢挡住、净化!青莲本源对归墟的克制,在此地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恶!归墟!助我!”星帝残魂怒吼,竟燃烧残魂,强行引动更多轮回旋涡之力,甚至开始拉扯桥下往生灵魂的光影融入己身,气息暴涨,暂时挡住了林辰攻势。而归墟显化也疯狂冲击青莲屏障。
战斗陷入僵持。林辰虽强,但星帝残魂占据地利,更有归墟相助,一时难以拿下。而长时间催动轮回之力和青莲本源,对他的消耗巨大。
“不能拖下去!”林辰心念电转,目光扫过望乡桥下的轮回旋涡,一个疯狂的念头涌现。往生路考验道心,或许……真正的通关之法,并非力敌,而是……悟?
他猛地虚晃一枪,逼退星帝,身形却不是追击,而是纵身一跃,主动跳向了桥下那吞噬一切的轮回旋涡!
“什么?!”星帝残魂一愣。
“辰!”月瑶的绿光传来惊呼。
旋涡瞬间将林辰吞噬!无数往生灵魂的光影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疯狂涌来,要将他同化、分解!
然而,林辰并未抵抗,而是彻底放开了心神,以寂灭道胎包容万物,以青莲本源护住真灵,以星棺印记定住坐标,更以对月瑶无尽的思念为引,主动去感受、去融入这无尽的轮回之中!
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寂灭,看到了文明的兴起与衰落,看到了无数生灵的爱恨情仇、轮回转世……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成为了轮回的一部分,体会着其中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因果循环……
一种明悟,如同晨曦般照亮他的魂海。轮回,并非简单的重复,而是生命形态的不断转化与升华,是宇宙维持动态平衡的法则。寂灭是轮回的一环,新生亦是。执着于个体存在的永恒,本身就是违背轮回真意。真正的超脱,并非跳出轮回,而是理解它、融入它、进而……慈悲它。
“我愿承载众生轮回之重,换得一线超脱之机,非为己身,而为……守护我所珍视的一切。”林辰于轮回旋涡中,发出了大道宏愿。
“嗡——!”
整个往生路为之震动!轮回旋涡停止了旋转,往生灵魂的光影不再狂暴,而是如同朝圣般,环绕着林辰,传递出安宁、解脱的意念。他眉心的轮回之印,彻底圆满,化作一道清晰的往生符文!他的道,在这一刻,真正触及了轮回的本质!
望乡桥上,星帝残魂目瞪口呆,归墟显化剧烈扭曲,发出不甘的嘶吼。
林辰自旋涡中缓缓升起,气息渊深如海,眼眸中左眼轮回生灭,右眼慈悲往生。他看向星帝残魂,轻轻一指点出。
“尘归尘,土归土。星帝,你的因果,了结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星帝残魂如同被清风拂过的沙雕,带着释然与复杂的神情,缓缓消散,化为最精纯的轮回之力,融入了往生路。他到消散前最后一刻,似乎才真正明悟了自己追求的“超脱”是何等虚妄。
归墟显化发出最后一声尖啸,也被圆满的轮回之力净化、驱散。
望乡桥,恢复了平静。桥对面,往生殿的大门,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门内,是无法形容的、蕴含轮回终极奥秘的光芒。
林辰踏桥而过,再无阻碍。他站在殿门前,回望来路,目光穿透无尽轮回,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星殒古城苦苦挣扎的少年。
“瑶儿,我来了。”
他一步踏入了往生殿。殿内景象,远超他的想象,那是一个由无数时空经纬交织、因果线具现化的世界中央,悬浮着一本巨大的、由轮回法则凝聚的——往生簿!
而月瑶的那点绿光,正雀跃地飞向往生簿,融入其中一页。那一页上,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正在缓缓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