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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从晋西北三家集临时师部发出的电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席卷整个中国乃至更远世界的滔天巨浪。

**重庆,曾家岩官邸。** 尽管已是深夜,防空洞改建的指挥室内依旧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高级烟草、咖啡因和一种压抑不住的躁动气息。收音机里,重庆中央广播电台的男播音员,用一种刻意放缓、却难掩激越的语调,一遍遍重复着那条简短的新闻稿:“……我敌后抗日武装,于晋西北地区,成功伏击日军所谓‘战地参观团’,击毙其团长、日军皇室成员闲院宫春仁亲王以下数十人,予敌以沉重打击……”

一个穿着丝绸睡衣、外披军装的中年人,手指间夹着的雪茄烟灰已经积了长长一截,却忘了弹掉。他盯着墙上巨大的军用地图,目光死死锁在晋西北那个不起眼的角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微微抽动的眼角肌肉,暴露了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消息……核实了吗?”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委座,多方渠道交叉验证,包括我们潜伏在太原的人员也发回了类似信息……基本,基本可以确认。”身旁穿着中山装的心腹躬身回答,声音里也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尸体照片和缴获的证物,正在设法传送途中。”

中年人,缓缓坐回椅子上,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当指挥室里只剩下他一人时,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憋了许久的烟气,在灯光下缭绕不散。他拿起桌上那份抄录的电文,目光落在落款“楚云飞”三个字上,眼神复杂难明。

有振奋吗?当然有。自抗战以来,太久没有如此提振人心的消息了。一个日军亲王被击毙,其政治意义和宣传价值,远超歼灭日军一个联队,甚至一个旅团。这足以让他在国际国内,都挺直一些腰杆。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忌惮和……警惕。

楚云飞……又是这个楚云飞!此人脱离二战区序列已久,不听号令,自行其是,如今竟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他手下那支队伍,究竟强悍到了何种地步?此次之后,此人声望必将如日中天,尾大不掉,将来……是福是祸?

他沉吟片刻,按下通讯铃,对进来的侍从室主任沉声道:“以军事委员会名义,起草嘉奖令。措辞……要隆重,但要模糊具体细节。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低,“给阎锡山发报,询问他对此事的态度,以及……他对楚云飞部的实际掌控力。”

“是。”

**延安,窑洞里。** 油灯的光芒将伟人高大的身影投在粗糙的土墙上。他手里拿着同样内容的电文,脸上露出畅快而欣慰的笑容,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好!打得好!这个楚云飞,硬是要得!这一拳头,打得漂亮!打在侵略者的七寸上!”

他站起身,在窑洞里踱了两步,语气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敏锐:“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说明侵略者必然要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不管他是什么亲王还是天皇,只要敢来,就叫他有来无回!”

他对身旁的工作人员指示道:“立刻通过我们的所有宣传渠道,大力宣传这次胜利!要突出这是全民族抗战的伟大成果,是敌后军民坚持斗争、不畏强暴的典范!要让全国人民都知道,鬼子没什么可怕的!”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晋西北的方向,目光深邃:“给老总他们发电,密切关注日军动向,必要时,给予楚云飞部一切可能的支援。同时,也要提醒他们,警惕鬼子可能发起的疯狂报复。”

**上海,租界内外文报纸编辑部。** “日本皇室亲王在中国战区被击毙!”的号外标题,用粗黑的字体印在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上,被报童们挥舞着,沿街叫卖,声音尖利。路上的行人,无论是穿着长衫的知识分子,还是拉着黄包车的苦力,都纷纷驻足,争相购买,脸上露出惊愕、继而振奋的神情。消息像瘟疫一样在咖啡馆、写字楼、弄堂里流传,带给这座孤岛城市一丝久违的、带着血色的希望。

**纽约,东京,伦敦……** 世界主要媒体的电报线路都在频繁传递着这条来自远东的爆炸性新闻。国际舆论一片哗然。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被狠狠地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太原,第一军司令部。** 这里的空气,已经不能用凝重来形容,而是如同实质的、冻结的岩浆,充满了毁灭性的压力。

藤原信的办公室内,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那个他平日珍爱的景德镇瓷茶杯,此刻化作了地上的一摊碎片和湿渍。他背对着门口,肩膀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桌上,放着刚刚由侦察机冒险低空飞行拍回来的照片——李庄隘口那触目惊心的现场,尤其是那几具被特意摆放的、穿着将官服的尸体,清晰得如同嘲讽。

耻辱!

滔天的耻辱!

这已经超出了军事失败的范畴,这是对帝国、对皇室的公然挑衅和亵渎!是他藤原信职业生涯,乃至整个家族都无法洗刷的奇耻大辱!

他甚至能想象到,东京大本营那些大佬们暴怒的嘴脸,以及国内舆论将会掀起的、要求严惩责任人的惊涛骇浪。他的仕途,他的生命,都可能因此而终结。

“机关长阁下……”副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恐惧和绝望,“方面军司令部……紧急电话,筱冢义男司令官……要您亲自接听。”

藤原信没有转身,也没有动。他知道电话那头会是什么——必然是雷霆震怒,是毫不留情的斥责,甚至是……切腹谢罪的命令。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不再是最初得知消息时的震惊和狂怒,而是变成了一种死水般的、近乎疯狂的平静。那是一种将所有情绪,包括恐惧和绝望,都彻底冰封、压缩后形成的,极其危险的状态。

他走到电话旁,没有立刻拿起话筒,而是对副官下达了一连串冰冷到极点的命令,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第一,立刻封锁所有消息渠道,严禁相关照片和详细战报外泄。对外统一口径,亲王殿下是……是视察前线时,遭遇敌军卑鄙偷袭,为天皇陛下光荣玉碎。”

“第二,以我的名义,向方面军司令部……请罪。同时,请求……不,是要求!要求方面军立刻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兵力,包括驻蒙军和驻绥远部队的部分力量,对晋西北,尤其是楚云飞部活动的区域,实施无差别、毁灭性的扫荡!我要那里,鸡犬不留!”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

“第三,‘菊’机关和‘梅’机关,停止一切其他任务,全部力量投入对楚云飞及其核心成员的刺杀行动!悬赏……黄金千两,不,万两!我要他的人头!”

“第四,”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给上海‘竹’机关发加急密电,启用‘海狼’小组。我怀疑,楚云飞的物资来源,与海上有关。给我查!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来!”

“嗨依!”副官记录的手都在颤抖,他从未见过机关长如此失态,又如此……可怕。

藤原信这才拿起那部仿佛有千钧重的电话听筒,放到耳边。

“莫西莫西,我是藤原信……”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一块被寒冰包裹的石头,投入了电话线另一端那必然的暴风骤雨之中。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楚云飞之间,已是不死不休。不仅仅是为了帝国,为了皇室,更是为了他自己。

而此刻,在三家集,楚风刚刚听完方立功关于各方初步反应的汇报。他走到院子里,初夏的夜风吹拂着他略显疲惫的脸庞。

远处,传来士兵营房里隐约的、压抑着的兴奋议论声。他们都知道自己参与了一场何等了不起的战斗。

楚风抬头望着星空,繁星点点,寂静无声。

他知道,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风暴,才刚刚开始。日军的报复,必将如同泰山压顶般袭来。

他轻轻握了握拳,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

“来吧。”他对着无垠的夜空,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