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南市的街道还有点湿。东宫侍卫甲蹲在米铺对面的屋檐下,手里拿着半块冷饼,眼睛一直盯着“丰年米行”。
他已经盯了四天。
前三天,一个穿灰袍的商人每天早上准时出现。他不买米,也不问价格,只和伙计在门口说几句话就走。今天他来得更早,提了个空布袋,像是要进货的样子。可他进铺子没多久,又从后门出来了。
侍卫甲立刻站起来,贴着墙根跟上去。
商人走得很快,拐进一条窄巷,在一处堆杂物的墙角停下。一个乞丐正躺在那里睡觉。商人弯下腰,把一张纸塞进乞丐怀里,又放了一小串铜钱。
动作很轻,但被侍卫甲看见了。
他冲上去,一手抓住商人肩膀,一手抽出短棍,“别动!”
商人吓了一跳,转身想跑。侍卫甲一脚绊倒他,用短棍抵住他喉咙。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赶紧躲开。
“你干什么!”商人喊,“我是正经生意人!”
“正经生意人带密信?”侍卫甲从他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货已备齐,待令行事。”
字迹潦草,墨色发暗,一看就是临时写的。
侍卫甲冷笑,“跟我走一趟。”
他把商人双手反绑,拖到一辆运菜的板车上,盖上几捆白菜,推着往东宫走。路上遇到巡逻的士兵,他低着头快步走,没人注意他。
半个时辰后,人被押进东宫侧院的一间密室。
秦凤瑶已经在等了。
她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块铜牌,轻轻敲着桌子。门一开,她看见侍卫甲把人推进来,马上站起来。
“怎么回事?”
侍卫甲递上纸条,“属下在南市发现这个人行为奇怪。连续四天进出换了掌柜的米铺。刚才我亲眼看见他传纸条。”
秦凤瑶接过纸条看了两眼,皱起眉头,“这字迹……不是普通人能写出来的。”
她走到商人面前,“你是哪家商号的?叫什么名字?”
商人低头,“小人姓王,在城西做药材生意。”
“药材?”秦凤瑶笑了,“那你告诉我,‘天晴好晒药’是什么意思?”
商人身体一僵。
这句话是以前贵妃党用的暗语。十年前宫里查过一批密信,里面就有这句,意思是“行动开始”。
秦凤瑶看到他的反应,心里明白了。
她转身对侍卫甲说:“去查这四天他在三家米铺的进出时间、见了谁、说了什么。再查那几个新掌柜的底细。”
“是!”
“还有,”她指着地上的商人,“把他身上所有东西都搜一遍。衣服拆开看,鞋底也撬开。”
侍卫甲领命出去。
屋里只剩秦凤瑶和商人。
她坐下,把铜牌放在桌上,“你现在说实话,最多关几天。等我们查出来,就是定罪了。”
商人咬着嘴,不说话。
秦凤瑶喝了一口茶,“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当眼线吗?因为你不起眼,没人注意。但也正因为没人注意,出了事,没人救你。”
她顿了顿,“李嵩现在自身难保,贵妃被打入冷宫,十三皇子也被关了。你还为谁做事?”
商人终于抬头,“我……我只是传话的。有人给钱,让我每天去几家铺子送消息,说粮价要涨,让老百姓抢米囤粮。”
“目的是什么?”
“制造混乱。”商人声音变小,“只要城里乱起来,太子刚管事,压不住局面,皇帝就会觉得他不行。”
秦凤瑶眯起眼。
果然是冲着太子来的。
她走到墙边,拿起一张地图。上面标了八个红点,都是最近换了掌柜或频繁进出货物的商户。
现在可以确定,这些地方都有问题。
她回头问:“除了这个乞丐,你还联系过谁?”
“还有一个挑水的,住在西坊桥头。每三天接一次信。”
“写了什么?”
“都是假消息,说什么官仓失火、北境断粮,让商户抬价。”
秦凤瑶冷笑,“你们想搞垮京城的市场?”
商人低头,“我只拿钱办事,别的不懂。”
门外传来脚步声,侍卫甲回来了。
“回侧妃,搜出来了。”他拿出一块布,“藏在鞋垫底下,是一张名单,七个名字,对应七家铺子,还有交接时间和暗语。”
秦凤瑶接过一看,笔迹和密信一样。
她把名单拍在桌上,“这不是一个人干的,是有组织的。他们还想继续捣乱。”
她看向侍卫甲,“你做得很好。第一个抓到活口,立了头功。”
侍卫甲挺直腰,“属下只是按计划办。”
“你能抓住机会,说明有脑子。”秦凤瑶点头,“回去休息两个时辰,晚上我有新任务给你。”
“是!”
她又对亲卫说:“马上通知第二批巡查的人提前上岗。原定十天查完,现在五天内完成。所有人加大力度,盯紧布庄、钱肆、粮行,特别是最近换了账房的。”
“另外,把这份口供抄一份,密封好,先不报太子。等沈知意回来一起看。”
亲卫领命离开。
秦凤瑶坐回椅子,看着地图上的红点,一个个圈起来。
原来这些人还没散。
以为风头过了,就想动手?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喊:“来人!”
一名女侍卫上前。
“去厨房说一声,今晚巡查的人,每人加两个肉饼,一碗炖汤。就说我说的,干得好,吃得饱。”
“是!”
她回到桌前,把商人写的口供又看了一遍,吹灭灯,走出密室。
走廊尽头,第二批巡查的侍卫已经集合。
她走过去,声音清楚:“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提高警惕。我们抓到了第一个眼线,但他背后还有人。我要你们把每一双可疑的眼睛都挖出来。”
“是!”
“记住,你们不是在巡逻,是在守城。”
她举起铜牌,“代号不变,‘巡城’继续。接头暗语——‘今日有雨’。”
众人齐声回答:“伞在东角!”
秦凤瑶点头,“出发。”
八个人迅速散开,消失在宫道两边。
她站在原地没动,手里攥着那份名单。
西坊桥头那个挑水的,今晚就会出现。
她不用等太久。
密室外的小院里,商人被押进地牢。铁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是钥匙锁门的声音。
牢房角落,一只老鼠从稻草堆里钻出来,停在他脚边。
他缩了缩脚,不敢动。
外面天黑了,风吹进来,墙上的油灯晃了一下。
灯影照在地上,显出一行刚刻的字:
“三号人,报七条事,标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