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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盖掀开,热气扑到脸上。萧景渊收回手,把勺子递给旁边的宫人。

“火别灭,一会儿还要炖第二锅。”他说。

小禄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黄边纸条。他等萧景渊擦完手才走过去。

“陛下有话。”小禄子压低声音,“让太子明天上早朝,商量北境运粮的事。”

萧景渊停住了。勺子还捏在手里,手指有点发白。

他看向沈知意。她正坐在小桌旁喝茶,听到后放下杯子,轻轻点头。

“该来的总会来。”

萧景渊张了张嘴,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子上的油渍,转身进了内殿。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东宫门外马车已经准备好。

秦凤瑶披着盔甲站在台阶下,见萧景渊出来,上前一步:“风大,加件披风。”

萧景渊嗯了一声,由她帮忙系扣子。他脚步很沉,走到车边时顿了一下。

“我……从没在早朝说过话。”

秦凤瑶抬头看他:“就当是给人分饭。你平时怎么分的,今天也一样。”

沈知意从另一边走来,递出一个布包:“带着这个。”

“是什么?”

“纸条。”她说,“看不懂的时候就打开看。”

萧景渊接过,塞进袖子里。

马车进了宫门,停在大殿前。文武百官都站好了,萧景渊走到文官第一位,挺直背,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攥着那张纸。

皇帝坐在上面,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他身上。

“北境三州连下大雨,堤坝塌了,百姓没粮吃。户部要调江南二十万石米,但运力不够,还得征三千民夫。大家有什么想法?”

大臣们开始说话。有人说少调点省着用,有人说等秋收再说,还有人说让地方自己解决。

皇帝没吭声,忽然问:“太子怎么看?”

全场安静。

萧景渊心跳加快。他本能地看向殿外。沈知意站在柱子后面,不动,只用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左手掌心。

他掏出纸条,低头看。

上面写着三行字:

百姓饿不饿?

粮够不够?

吃不吃得起?

他收起纸条,抬起头。

“如果百姓吃不上饭,那就给。”他说。

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听清了。

“如果粮仓还有米,那就拨。如果运不到,就派人送。”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话不像朝堂上的奏对,倒像家里做饭——米没了就添,锅干了就加水。

可这话一说完,几位老臣互相看了一眼。兵部尚书微微点头,户部侍郎低头记了什么。

皇帝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哼了一声:“退朝。”

萧景渊走出大殿时腿有点软。秦凤瑶在台阶下等他,见他下来,递上水囊。

“你说得挺好。”她说。

“我说的是实话。”萧景渊喝了一口,“饿了就得吃饭,还能怎么办?”

“有些人就是喜欢把简单事变复杂。”秦凤瑶冷笑。

他们回东宫时,周显已经在书房等着。

见萧景渊进门,立刻板起脸:“殿下!早朝随便说话,不合规矩!你想惹麻烦吗!”

萧景渊低头听着,不敢回话。

周显训完一顿,转身要走,又停下,压低声音:“内阁三位大学士都说,你这话……比那些绕弯子的强。”

他回头看看门外没人,继续说:“陛下没骂你,就是同意。你这步棋,走得稳。”

说完,他整了整衣服,恢复严肃,大步走了。

萧景渊站在原地,没动。

沈知意从屏风后走出来,端着一碗热汤。

“喝点。”她说。

萧景渊接过,一口气喝完。

“我刚才……是不是做对了?”

“你说了自己的话。”沈知意看着他,“没抄别人的,也没学别人。这就是对的。”

“可我什么都不懂。”萧景渊苦笑,“奏章上的字我都认不全,更别说算账、调兵、修河这些事。”

“你不用什么都懂。”她说,“你只要知道一件事:谁在受苦,能不能帮。”

这时小禄子进来,捧着几份折子。

“陛下批回来的,让太子看看。”他说,“都是边疆报灾的。”

萧景渊接过,翻开第一本。纸上全是字,还有数字、地图、印章。他看得头疼。

他想起昨天厨房里那锅汤。盐放多了,秦凤瑶尝一口就知道。

现在这些折子,就像那锅汤。他看不懂细节,但他知道味道好不好。

他放下折子,拿出白纸,提笔写:

北州堤毁,百姓没地方住。查工部有没有钱,让地方官马上搭棚安置。

下面画了个圈,签上名字。

他又翻第二本。

灾民七天没吃饭。江南仓有米十八万石,可调十万石,派羽林军护送,十天内必须送到。

再画圈,签名。

第三本说疫病刚起。他写:医署马上派人,药材由太医院出,不能耽误。

每写一条,手就稳一分。

天黑前,六份折子全看完了。他合上最后一本,长出一口气。

沈知意坐在对面,一直没说话。见他停下,才问:“累吗?”

“不累。”他说,“奇怪,以前一听‘政务’就想躲。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怕。”

“因为你做的事,是你能明白的事。”她说。

秦凤瑶这时推门进来,带来一阵风。

“京营那边有动静。”她说,“李嵩被停职查办,手下两个将领连夜跑了。”

“跑了?”萧景渊抬头。

“跑了。”秦凤瑶冷笑,“这种人,平时喊得响,真出事第一个逃。”

“陛下怎么说?”

“下令通缉,抄家。”秦凤瑶坐下,“还让兵部重新安排守城轮值,以后羽林军和边军换防。”

萧景渊点点头,没再问。

晚上他一个人留在书房,灯还亮着。

桌上摊着一份旧奏折,是先皇后时候留下的。讲的是某年大旱,怎么开仓放粮,怎么减税。

他一页页翻,忽然看到角落有一行小字:

“民可近,不可欺;国可治,不在术,在心。”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窗外传来打更声。二更了。

他吹灭两盏灯,只留一盏照着桌子。

然后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匣。打开,里面是几块桂花糕。是他昨天做的,还没吃完。

他拿了一块,慢慢嚼着。

甜味在嘴里化开。

他低声说:“原来……也不是完全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