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如月光流淌,悄然无声地改变了世界的模样。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在经历了“天元陨落”、“基石更替”、“咒术改革”等一系列翻天覆地的事件后,逐渐恢复了某种新的、更加稳固的平静。校园内,古老的建筑依旧矗立,但气氛已然不同。曾经弥漫在空气里那种无形的、略带压抑的“注视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自然、开阔,甚至有些“稀薄”但无比真实的氛围。
咒力浓度的永久性降低,使得咒术师们的修行方式发生了根本性转变。依赖庞大咒力粗暴碾压的战斗模式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对术式精度、咒力操控效率、体术以及团队协作的空前重视。高专的课程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增加了大量理论基础、心理学、甚至现代科学知识的教学,旨在培养全面发展的“新世代咒术师”。
三年时间,足以让新秩序生根发芽,也让许多伤口在忙碌与重建中结痂。
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后山的训练场边缘。一棵巨大的樱花树(在拉普兰德微调过的局部季节规则下,违背常理地盛开着)投下繁茂的阴影。树荫下,铺着一张素雅的野餐布。
拉普兰德靠坐在树干上,闭着眼睛,白色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几片淡粉的樱花花瓣落在发间。她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身上那股曾经锐利逼人的皇帝威压,如今已内敛沉淀,化为一种如同月色般清冷又宁静的气息。只有在偶尔睁眼时,那血色眼眸深处流转的淡淡银辉,才提醒着旁人她非同寻常的身份——这片土地的“月之基石”。
德克萨斯坐在她身旁,正专注地用小刀削着一颗苹果,银灰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的气息同样变得更加沉稳,三年来作为拉普兰德的代言人和监督者,周旋于改革中的咒术界各方势力之间,让她本就冷静的性格更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威严。不过此刻,在这独处的闲暇时光里,她眉宇间只有一片柔和。
苹果削好了,她自然地掰下一半,递给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睁开眼,接过苹果,咬了一小口,嘴角微扬:“手艺没退步。”
“只是削个苹果。”德克萨斯淡淡回应,自己也咬了一口。
两人之间流淌着无需言语的默契与安宁。这三年,拉普兰德的活动范围受到限制,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高专或几个重要节点“坐镇”,德克萨斯则时常外出处理事务。但无论多忙,她们总会找到这样相处的时刻。对于拉普兰德而言,德克萨斯是她与“人性”和“自由”最重要的连接点;对于德克萨斯来说,守护拉普兰德的身心,监督她不至于被“基石”的职责完全同化,是她余生最重要的使命。
远处训练场上,传来年轻咒术师们努力适应新环境的呼喝声和偶尔的爆炸声。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正在指导一群新生进行体术对抗训练,钉崎野蔷薇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似乎在批评某个学生咒力输出过于浪费。乙骨忧太则安静地坐在一旁观察,偶尔出言指点。
一切看起来都步入了正轨。
“真平静啊。”拉普兰德望着蓝天,轻声感慨,“有时候朕都觉得,天元那档子事,是不是一场太过真实的噩梦。”
“代价是真实的。”德克萨斯提醒道,目光扫过拉普兰德比常人略显苍白的手腕——那里虽然看不出异样,但她知道,无形的“连接”每时每刻都在。
“是啊。”拉普兰德笑了笑,没有反驳,“但能看到这帮小家伙慢慢成长起来,看到那些陈腐的规矩一条条被废除……感觉还不错。比在叙拉古整天算计来算计去有意思。”
提到叙拉古,德克萨斯眼神微微一动。那是她们的故乡,也是承载了太多复杂记忆的地方。来到这个世界,经历这一切,故乡的影子似乎都淡去了许多。但有些东西,是刻在灵魂里的。
就在这时——
没有任何预兆,训练场边缘、樱花树侧后方不远处的空气,突然泛起了一阵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被常人感知的涟漪。
那涟漪并非咒力波动,更像是一种空间的“褶皱”,带着一丝极其遥远、却又隐约熟悉的某种“坐标”的气息。
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几乎是同时停下了动作。
拉普兰德血眸中的银辉骤然亮起,她坐直了身体,目光锐利地投向那片空间。德克萨斯的手已经无声地按在了腰侧——虽然那里现在没有佩剑,但她随时可以凝聚出源石光剑。
三年了,“琉璃月”领域稳定运转,隔绝了大部分来自世界外侧的恶意窥探和混沌侵蚀。但拉普兰德从未忘记天元最后的警告,也一直通过月亮的“映照”谨慎地感知着可能存在的威胁。如此突兀、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熟悉感的“异常”,是三年来的第一次。
涟漪扩大,从无形变为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纹,仿佛有人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光纹中心,空间如同被轻柔撕开的丝绸,向两侧缓缓分开。
没有狂暴的能量喷发,没有诡异的怪物降临。
一个身影,从那淡金色的空间裂隙中,步履略显蹒跚地走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与拉普兰德极为相似的、如月光织就的银白色长发,只是比拉普兰德的稍短一些,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来人穿着一身式样古朴、用料考究但略有磨损的叙拉古风格宫廷便服,颜色是深沉的墨蓝与银线绣边,剪裁得体,勾勒出修长而略显单薄的身形。
当她的面容完全显露在阳光下时,拉普兰德的呼吸,微不可查地停滞了一瞬。
那是一张与拉普兰德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庞,同样继承了萨卢佐家族出色的骨相与肌肤,但线条更加柔和,少了几分拉普兰德那种桀骜与锋芒,多了几分沉静与书卷气。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熔金色的瞳孔,如同流淌的黄金,温暖而深邃,此刻正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惚、无措,以及深埋其下的、近乎灼热的探寻,牢牢地锁定了树荫下的拉普兰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训练场上的声音似乎远去,风也停止了吹拂,连飘落的樱花花瓣都悬停在了空中(这并非比喻,拉普兰德无意识散发的领域力量确实造成了微小的时空凝滞)。
塞法利亚·萨卢佐。
拉普兰德的血脉至亲,她的孪生妹妹。在无数个平行可能性中,那个与她并肩统治叙拉古,分享权柄与生命,最终在她离开后接过帝位,成为“萨卢佐二世”的……妹妹与伴侣。
拉普兰德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无数尘封的、属于叙拉古皇帝“萨卢佐一世”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夹杂着血脉相连的悸动、阔别数百年的思念(从她的时间线算起)、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愧疚。她离开了,把整个帝国和未竟的道路,留给了塞法利亚。
德克萨斯也怔住了。她认识这双熔金色的眼眸,认识这张脸。在叙拉古的宫廷里,在拉普兰德还是皇帝的时候,塞法利亚亲王是少数几个能得到她和拉普兰德共同信任的人。甚至……在某些更私密和复杂的情感维度上,塞法利亚也是构成那段过往的重要一部分。她的到来,完全出乎意料。
塞法利亚的目光先是死死定格在拉普兰德身上,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不是另一个残酷的梦境。然后,她的视线微微偏移,看到了拉普兰德身旁的德克萨斯。熔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复杂情绪,像是欣慰,又像是某种沉痛的了然。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紧张和虚弱没能发出声音。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干涩与翻腾的心绪,用那双熔金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带着无尽期盼与脆弱,望向拉普兰德,试探性地,轻轻唤了一声:
“姐姐……?”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这一声呼唤,如同打破了魔咒的密钥。
拉普兰德周身那无意识造成的凝滞感瞬间消失。她几乎是弹射般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吹散了野餐布上的花瓣。下一秒,她已经跨越了数米的距离,猛地将那个还有些摇摇欲坠的白发身影,紧紧地、用力地拥入了怀中!
力道之大,让塞法利亚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但她毫不犹豫地反手抱住了拉普兰德,双臂用力收紧,将脸深深埋进拉普兰德的颈窝。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感终于决堤的震颤。
“塞法……利亚……”拉普兰德的声音低哑,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她重复着这个名字,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失而复得的妹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真的是你?你怎么会……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德克萨斯也站了起来,她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银灰色的眼眸注视着相拥的两人,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恍然、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怜悯的理解。她能想象塞法利亚经历了什么。跨越世界?这绝非易事。她看着塞法利亚身上那略显陈旧却依旧典雅的服饰,看着她眉眼间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沧桑,还有那熔金色眼眸深处沉淀的、属于统治者的睿智与孤独。
过了好一会儿,拉普兰德才稍微松开了手臂,但依旧抓着塞法利亚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着她,血眸中银辉闪烁,既是激动,也带着审视:“你受伤了?怎么过来的?叙拉古那边……”
塞法利亚轻轻摇头,熔金色的眼眸望着拉普兰德,又看了看德克萨斯,露出一个疲惫却真实的微笑,那笑容柔和了眉眼间的沧桑:“我没事,姐姐。只是……旅程有点长,消耗大了些。”她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带着叙拉古贵族特有的那种优雅腔调,但比记忆中更加沉稳、醇厚。“至于怎么来的……说来话长。”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德克萨斯,笑容里多了一丝感慨和温柔:“德克萨斯,好久不见。看到你在这里,真好。”
德克萨斯这才走上前,她没有像拉普兰德那样情绪外露,只是深深地看了塞法利亚一眼,点了点头:“塞法利亚殿下……不,现在或许该称您为‘陛下’了?”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询问。
塞法利亚微微摇头,熔金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深邃的哀伤与释然:“那个世界,已经没有萨卢佐二世了。”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寿终正寝。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感觉到了某种‘牵引’,一种与姐姐你相似的、但更加微弱的‘坐标’共鸣……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寿终正寝。平静的四个字,却蕴含着惊涛骇浪。这意味着在某个平行宇宙的叙拉古,塞法利亚以皇帝的身份,走完了完整的一生,最终安然离世。而她竟然能在生命的终点,捕捉到拉普兰德留下的痕迹,跨越宇宙壁垒而来?
拉普兰德的眼神剧烈波动了一下。她握着塞法利亚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你……”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询问她的一生?慰问她的孤独?还是庆幸她的到来?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她再次将妹妹拥入怀中,这次的动作轻柔了许多,“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塞法利亚顺从地靠在姐姐怀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樱花清香的空气,以及拉普兰德身上那熟悉的、如今又多了月华清冷的气息。数百年的思念与追寻,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处。
德克萨斯静静看着,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小包里,动作自然流畅地掏出了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她抽出一支烟,没有自己点燃,而是递向了塞法利亚。
“要吗?”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眼神里透着一丝难得的、近乎笨拙的关怀与接纳。“叙拉古的老牌子,这个世界复刻的,味道差不多。”
这个举动看似随意,却蕴含着深意。烟,在她们叙拉古的旧时光里,是紧张思考时的伴侣,是战后放松的慰藉,也是某些隐秘时刻,分享心事的无言默契。德克萨斯递出的不只是一支烟,更是一种态度的表明:无论过去如何,无论身份怎样变迁,在这个新的世界里,你依然是“我们”的一部分。
塞法利亚微微一怔,看着递到面前的香烟,熔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水光。她伸手接过,指尖触碰的瞬间,感受到德克萨斯手指的温度。她没有说谢谢,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烟含在唇间。
德克萨斯凑近,为她点燃。
橘红色的火苗照亮了塞法利亚略显苍白的脸,她浅浅吸了一口,熟悉的烟草味道混合着这个世界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松弛了一些,也驱散了一些穿越带来的冰冷与虚无感。她缓缓吐出烟雾,烟雾在午后的阳光中袅袅升起,消散在樱花树荫里。
拉普兰德看着这一幕,血眸中的银辉温柔地荡漾开来。她松开了塞法利亚,转而牵起她的手,又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拉住德克萨斯。
“走,先回去。”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果断,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你需要休息,也需要好好跟我们说说……一切。”
三人转身,朝着高专主楼的方向走去。拉普兰德走在中间,一手牵着妹妹,一手牵着德克萨斯。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训练场上的学生们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但看到是拉普兰德大人和德克萨斯大人,以及那位突然出现、气质非凡的白发女子,都明智地没有靠近,只是好奇地张望着。虎杖悠仁挠了挠头:“那个人……长得和拉普兰德老师好像啊!是亲戚吗?”伏黑惠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三人和谐的背影,隐约感觉到,某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的因缘,随着那位新来者的到来,悄然落入了这个刚刚平静不久的世界。
高专,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的专属休息区。
这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被巧妙扩展和布置过的独立空间,连接着高专主楼,却又自成一格,有着宽阔的客厅、训练室、书房和露台,装饰风格简洁而舒适,融合了现代与叙拉古的某些元素,窗外正对着后山的树林和远山。
塞法利亚被拉普兰德按在柔软的沙发里,德克萨斯端来了温水和一些易于吸收的食物。拉普兰德则坐在她对面,血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德克萨斯也坐在一旁。
塞法利亚喝了些水,脸色好看了些。她环顾四周,熔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欣赏:“这里……很好。有姐姐和德克萨斯的气息,很安宁。”
“少说这些。”拉普兰德微微蹙眉,“先告诉朕,你真的没事?穿越世界壁垒,不可能毫无代价。”她的感知扫过塞法利亚,能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强大的、性质与她自身咒力有些相似但更加温暖醇厚的力量,但这力量此刻确实有些虚浮,灵魂层面也带着长途跋涉的倦怠。
“灵魂有些疲惫,力量需要时间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塞法利亚坦诚道,语气平静,“代价……在来的路上已经支付了大部分。我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对‘外来者’有一种温和的排斥,但姐姐你的‘领域’……很特别,它似乎中和了这种排斥,甚至为我指引了方向。”她看向拉普兰德,眼中带着探究与惊叹,“姐姐,你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能感觉到你与这片土地,与天上的月亮,有着不可思议的联系。”
拉普兰德简短地将三年前发生的事——天元的真相、结界崩解、她成为月之基石的过程——告诉了塞法利亚。塞法利亚听得极其专注,熔金色的眼眸时而震惊,时而了然,时而露出心疼的神色。
“所以,姐姐你为了守护这个世界,将自己与‘月亮’的概念绑定,成为了新的基石……”塞法利亚喃喃道,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拉普兰德的手,一股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带着淡淡金芒的力量(不同于咒力,更接近她们叙拉古的本源力量)流淌过去,试图抚慰拉普兰德灵魂中那些看不见的“连接”带来的负担。“这很伟大,但也……很辛苦。”
“习惯了。”拉普兰德反手握了握妹妹的手,示意她不必耗费力量,“说说你吧。叙拉古……你的一生。”
塞法利亚沉默了片刻,熔金色的眼眸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属于她的叙拉古。
“姐姐离开后,帝国动荡了一阵。”她的声音平缓地响起,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我继承了你的意志,也加入了我自己的想法。镇压了叛乱,改革了部分过于严苛的旧法,平衡了家族势力……花了大约五十年,让帝国真正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没有姐姐你那样锐意进取的扩张,我更倾向于内政的梳理和民生的改善。”
拉普兰德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能想象那其中的艰辛。塞法利亚的性格比她更柔和,但也更坚韧,擅长以柔克刚,在复杂的政治漩涡中维持平衡。
“德克萨斯……”塞法利亚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银发女子,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在我的时间线里,她……在一次针对我的刺杀中,为了保护我,重伤不治。那是在我即位后的第十年。”
德克萨斯身体微微一震,银灰色的眼眸骤然缩紧。尽管知道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但听到“自己”的结局,依旧让她心头一窒。拉普兰德也握紧了拳头。
塞法利亚继续说着,语气带着怀念与一丝孤寂:“之后,我独自执掌帝国。推行教育,鼓励技术发展,与周边势力维持着微妙的和平……日子很长,也很孤独。我时常想起姐姐,想起德克萨斯,研究你留下的手札和那个未完成的‘坐标’理论。我隐约感觉到,姐姐你可能去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并非死亡。”
“直到我生命的最后几十年,”塞法利亚的声音变得更轻,却更有力量,“我感觉到世界的‘壁垒’似乎在某些特定时刻会变得薄弱,尤其是在月相变化、星辰排列特殊的夜晚。我集中了帝国残存的所有关于空间和能量的知识,结合我自身的力量(我继承了萨卢佐家族全部的血脉力量,并在漫长岁月中将其推向了另一个方向),进行推演和尝试。我想找到你,姐姐。哪怕只是一个可能性。”
“最终,在我生命之火即将燃尽的那一刻,”她看向拉普兰德,熔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温柔而执着的光芒,“我放弃了以任何形式延续那个世界的存在,将我全部的灵魂力量、记忆、以及对‘坐标’的最后感应,投入了一次不计后果的跃迁。我不知道会去哪里,不知道是否会彻底湮灭,但我愿意赌上一切。”
“然后,我感受到了‘月光’的指引……一种与姐姐同源,却更加浩瀚、更加温柔的呼唤。我循着那指引,穿越了混沌的夹缝,来到了这里。”她看着拉普兰德,笑容温暖而满足,“我找到了。”
客厅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拉普兰德感觉喉咙有些发紧。她无法想象塞法利亚在另一个叙拉古,独自支撑数百年,背负着思念和寻找的执念,最终以整个生命为赌注,进行一场几乎注定失败的旅程。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找到她。
德克萨斯也深受震撼。另一个自己的牺牲,塞法利亚数百年的孤独与追寻,这份沉重的情感跨越了宇宙,真实地落在了她们面前。
拉普兰德站起身,走到塞法利亚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熔金色的眼眸,声音无比郑重:“欢迎回家,塞法利亚。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朕在这里,德克萨斯也在这里。你不再是一个人。”
塞法利亚眼中终于控制不住地蓄满了泪水,但她笑着,用力点头:“嗯!”
德克萨斯也走了过来,将手放在塞法利亚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塞法利亚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姐姐,在穿越的过程中,尤其是接近这个世界的时候,我除了感受到你的月光指引,还‘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拉普兰德神色一凝。
“一些……非常古老的‘印记’,还有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视线’。”塞法利亚斟酌着词语,“它们隐藏在时空的褶皱里,似乎被姐姐你的新领域隔绝在外,但它们确实存在,而且……很耐心。其中一道‘视线’,给我的感觉……非常古老,非常深邃,带着一种漠然的观察意味,有点像……姐姐你描述的天元,但似乎更加超然,也更加……庞大。”
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天元临死前提到的“其他棋手”和“大崩坏”的阴影,从未真正散去。塞法利亚的到来,不仅带来了亲人的重逢,似乎也带来了来自世界之外的、新的信息和警示。
“还有,”塞法利亚补充道,熔金色的眼眸看向拉普兰德,“我的力量性质,似乎与姐姐你的‘月之基石’有某种奇妙的互补性。我的力量更偏向于‘滋养’、‘稳定’与‘调和’。或许……我可以帮你分担一部分‘基石’的压力,或者,我们能一起做些什么,让这个领域更加稳固,甚至……应对那些潜在的威胁。”
拉普兰德眼中银辉闪烁,她仔细感知着塞法利亚体内那温暖醇厚的力量,确实感觉到了某种共鸣与契合。这不仅仅是血脉的共鸣,更是力量本质的互补。月亮需要太阳的光辉才能明亮,而塞法利亚的力量,似乎就带着一种类似“太阳暖意”的特质,尽管表现形式是熔金般的温和与坚韧。
“不着急。”拉普兰德最终说道,她站起身,也把塞法利亚拉起来,“你先好好休息,适应这个世界。力量的事情,以后慢慢来。至于那些藏在暗处的‘视线’……”她血眸微眯,闪过一丝冷冽的银芒,“有朕的月亮看着,有你在,有德克萨斯在,还有这个新时代的咒术界……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想来碰碰运气,都得先掂量掂量。”
德克萨斯点头:“当务之急是让塞法利亚殿下恢复。其他的,从长计议。”
塞法利亚感受到两人无言的保护与支持,心中一暖,顺从地点了点头。长途跋涉的灵魂确实感到了沉重的倦意。
拉普兰德将她带到准备好的客房,亲自看着她躺下,掖好被角,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塞法利亚有些失笑,但心底无比受用,拉着拉普兰德的手,很快就在熟悉的气息和安心感中沉沉睡去。
拉普兰德轻轻关上门,回到客厅。德克萨斯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
“你怎么想?”拉普兰德走到她身边。
“塞法利亚殿下的到来,是奇迹,也可能是某种……征兆。”德克萨斯缓缓道,“她的力量,她的经历,她带来的信息……都不简单。这个世界,或许正处在一个更大变革的前夜。”
“朕也有同感。”拉普兰德揽住德克萨斯的肩膀,“但无论如何,塞法利亚来了,我们三个……终于又聚在一起了。这一次,不管面对什么,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也不会再让任何人牺牲。”
德克萨斯侧头,看着拉普兰德坚定的侧脸,银灰色的眼眸柔和下来。她轻轻将头靠在拉普兰德的肩上。
“嗯。”
窗外,夕阳西下,天边泛起绚烂的晚霞。而东方的天际,一轮皎洁的明月已经悄然升起,洒下清辉,与霞光交相辉映,温柔地笼罩着这片历经变革的土地,以及其中刚刚迎来意外重逢的灵魂。
新的篇章,随着塞法利亚·萨卢佐的到来,悄然翻开了第一页。未来的道路依旧充满未知,但至少此刻,月光之下,三位来自异乡的狼,再次团聚,她们的羁绊与力量,将成为这个新时代最不可预测的变数,也是最坚实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