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星沉夜未央,
穹顶之下暗流藏。
熔炉忽爆冲天焰,
谁解其中诡谲长。
月球中转站的核心熔矿区,地表覆盖着一层莹蓝色的冰霜,在应急灯的红光映照下,折射出妖异的紫蓝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液态氧蒸发的甜腥气,混杂着金属灼烧的焦糊味,吸进肺里像吞了冰碴子,又辣又疼。远处矿道传来金属摩擦的“咯吱”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机械在缓缓蠕动。
沈青枫踩着结霜的金属地板,靴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响。他左臂的机械义肢泛着冷硬的银白光泽,关节处裸露的管线随着动作轻轻搏动,像某种生物的血管。刚从噬星族母巢返航的“青枫号”还在同步数据,他却被突如其来的源能异常警报拽到了这片鬼地方。
“源能熔炉的输出功率骤降70%,再这么下去,整个中转站的防御系统都会瘫痪。”江清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她背着改装过的电磁弓,弓身缠绕着淡金色的源能纹路,像有活物在里面游动。箭矢袋里的合金箭反射着红光,在她墨绿色的作战服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孤城蹲在控制台前,手指在布满霜花的屏幕上飞快滑动。他肌肉虬结的胳膊上暴起青筋,汗水混着油污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泛着蓝光的源能仪表盘上,瞬间蒸腾成白雾。“不对劲,这不是机械故障,像是有东西在吞噬能量。”他猛地一拍桌子,金属台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桌上的扳手跳了起来。
沈月痕裹着一件银灰色的防寒服,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上面还留着上次战斗时擦伤的淡粉色疤痕。她怀里抱着个巴掌大的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纹忽明忽暗,像垂死挣扎的心跳。“哥哥,熔炉核心的源能频率很奇怪,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同化了。”她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冷,检测仪的读数让她指尖冰凉。
烟笼站在熔炉巨大的合金门前,银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他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里面有生命体征,”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不止一个。”
话音刚落,熔炉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厚重的合金板竟像纸一样向内凹陷,露出里面翻滚的橙红色岩浆。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硫磺的刺鼻气味,把众人的头发都吹得向后倒竖。
“我去——这是要炸了?”朱门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开,他正躲在通风管道里操作监控,画面突然剧烈晃动,“右侧矿道有东西在移动,速度快得离谱!”
江清瞬间搭弓上箭,电磁弓嗡鸣着充能,箭尖凝聚起刺眼的白光。“青箬,带月痕后退!”她厉声喊道,眼角的余光瞥见沈青枫的机械义肢已经弹出了半米长的刃口,寒光闪闪。
青箬拉着沈月痕往后退,他那件打满补丁的黄色冲锋衣在红光里格外显眼。这孩子不知从哪摸出个自制的燃烧瓶,瓶身裹着的破布还在滴着煤油。“沈大哥,左边!”他突然大喊,声音因为紧张变了调。
沈青枫猛地转身,机械刃带起一阵风,劈向从阴影里窜出的黑影。那东西长得像只巨大的蜥蜴,皮肤是暗紫色的,布满了水晶般的凸起,在火光中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芒。它的利爪划过金属地面,留下几道火花四溅的深痕。
“是噬星族的寄生体!”孤城一拳砸在旁边的应急按钮上,厚重的隔离门开始缓缓降下,“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沈青枫没回话,机械刃与寄生体的利爪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声。他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吸力顺着刀刃传来,像是要把他体内的源能都抽走。“碧空,分析这玩意儿的弱点!”他低吼道,额角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凸起。
【检测到目标体内含有源能同化因子,建议使用高频振动破坏其细胞结构。】碧空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系统面板在沈青枫眼前弹出,上面飞快刷新着寄生体的数据。
江清的箭矢呼啸着射中寄生体的侧腹,炸开一团白光。那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声音像玻璃划过金属,刺得人耳膜生疼。它的伤口处冒出绿色的烟雾,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这玩意儿打不死?”朱门的惊呼声从通讯器里传来,“监控显示还有三只从后面绕过来了!”
沈月痕突然按住胸口,检测仪发出急促的蜂鸣。“熔炉核心的源能正在被它们吸收,这样下去会引发连锁爆炸!”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哥哥,必须切断熔炉的能源供应!”
沈青枫一脚踹开扑来的寄生体,机械刃上的纹路突然亮起红光。“江清,掩护我!”他大喊着冲向熔炉控制台,那里闪烁着一排排按钮,其中红色的紧急切断键格外醒目。
就在这时,一道淡青色的身影突然从熔炉的岩浆里窜了出来,动作快得像道闪电。那是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袖口绣着几株淡紫色的兰草。他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皮肤是不健康的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瞳孔里仿佛有火焰在跳动。
“终于等到能承载‘离火’的人了。”少年开口,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却带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韵。他伸出手,指尖竟燃起一簇青蓝色的火焰,在滚烫的热浪中安静地燃烧,不发出一点声音。
沈青枫的机械刃瞬间指向少年咽喉,刃口的寒光映在对方平静的瞳孔里。“你是谁?”他冷声问道,能感觉到这少年身上的源能波动异常强大,甚至比之前遇到的噬星族女王还要诡异。
少年没回答,只是歪了歪头,青蓝色的火焰在他指尖跳跃。“你的机械臂里,有‘坤元’的气息。”他突然笑了,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看来‘坎水’那老家伙没骗我。”
“离火?坤元?你在说什么胡话!”孤城一拳砸向少年,却被一层无形的火焰屏障弹开,拳头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烙铁烫过。“这小子有问题!”
江清的箭矢再次射出,却在靠近少年三米处突然化为灰烬,连一丝青烟都没留下。“他的源能属性是火焰,但温度高得离谱。”她倒吸一口凉气,电磁弓的弓弦因为过载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少年突然转头看向熔炉,青蓝色的瞳孔里映出翻滚的岩浆。“它们快把‘离火’的核心吸干了,”他的语气变得凝重,指尖的火焰猛地暴涨,“再不想办法,整个月球都会变成火海。”
沈青枫皱眉,机械刃依旧指着少年咽喉。“你知道怎么解决?”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得不警惕。
少年指了指熔炉核心:“那些寄生体吞噬源能后会进入休眠,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但要重新启动熔炉,需要‘坎水’的力量中和‘离火’的暴烈。”他看向沈青枫的机械臂,“你的义肢里有‘坤元’,可以暂时替代,但需要有人引导源能流动。”
“我来!”沈月痕突然喊道,她不知何时挣脱了青箬的手,跑到控制台前,“我的源能和哥哥的同源,可以引导!”
“月痕别胡闹!”沈青枫急道,他知道源能引导有多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
少年却摇了摇头:“她是最合适的人选,‘离火’需要纯净的精神力引导,你们谁都比不上她。”他突然看向沈青枫,眼神变得锐利,“而且,你没别的选择了。”
寄生体的嘶吼声越来越近,隔离门已经被撞得摇摇欲坠,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熔炉的警报声变成了持续的长鸣,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
沈青枫深吸一口气,机械刃缓缓收回。“碧空,给我和月痕建立源能共享通道。”他看向妹妹,眼神里满是担忧,“一旦感觉不对就立刻停下,听到没有?”
沈月痕用力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坚定。“哥哥放心吧,我能行。”她闭上眼睛,双手按在控制台上,银白色的源能从她指尖溢出,像水流一样涌向沈青枫的机械臂。
少年突然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熔炉的控制面板上。青蓝色的火焰瞬间沿着血迹蔓延,在金属表面勾勒出复杂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符咒。“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分心,‘离火’会勾起人最深的欲望。”他的声音变得悠远,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沈青枫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机械臂涌入体内,与沈月痕传来的清凉源能交织在一起,像冰火两重天。眼前突然一花,他仿佛看到了父母临死前的样子,他们站在熊熊燃烧的飞船里,朝他伸出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爸爸!妈妈!”他下意识地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清凉的力量拉回现实。是沈月痕的源能在提醒他。
“哥哥,别分心!”妹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沈青枫猛地回过神,额头全是冷汗。他看向控制台,沈月痕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嘴唇甚至泛起了青紫色。而那个神秘少年正闭着眼睛,双手结着奇怪的印诀,青蓝色的火焰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入熔炉。
“还有两只寄生体突破隔离门了!”孤城的怒吼声传来,伴随着金属撞击的巨响,“江清,帮我一把!”
江清的箭矢如雨点般射出,每一支都精准地命中寄生体的眼睛。那些怪物虽然在愈合,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朱门,能不能把矿道的闸门关上?”她大喊着,抽空瞥了一眼沈青枫那边,火焰已经涨到了数米高,把兄妹俩的身影都吞没了。
朱门的声音带着哭腔:“闸门的控制系统被寄生体破坏了!青箬,快帮我把备用线路接上!”
青箬蹲在一堆乱糟糟的电线里,小脸被电火花映得通红。他手里拿着把钳子,笨拙地剪着线:“还差最后一根!”
就在这时,熔炉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橙红色的岩浆猛地向上升腾,像一条咆哮的火龙。沈月痕发出一声痛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月痕!”沈青枫大惊,想冲过去却被火焰牢牢困住。他能感觉到妹妹的源能在快速流失,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抽走了一样。
少年突然睁开眼睛,青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决绝。“只能用那招了。”他低声说,双手猛地向外一推,身上的火焰瞬间暴涨,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将整个熔炉都包裹在内。
“不好!他要引爆自己的源能!”沈青枫睚眦欲裂,机械臂爆发出刺眼的红光,试图冲破火焰的束缚。
火球中央,少年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他看着沈青枫,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我叫兰烬,记住这个名字。”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坎水’在……在地球的马里亚纳海沟……”
话音未落,巨大的火球突然向内收缩,然后猛地炸开。一股难以形容的冲击波扩散开来,所有的寄生体瞬间化为灰烬,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熔炉的岩浆缓缓回落,重新变得稳定,源能仪表盘上的读数开始缓慢回升。
沈青枫被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他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浑身的疼痛,疯了一样冲向控制台。
沈月痕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沈青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体冷得像冰。“月痕!月痕你醒醒!”他的声音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江清和孤城冲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江清的眼圈瞬间红了,她别过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兰烬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一枚青色的玉佩,上面刻着几株兰草,还带着一丝温热。玉佩突然发出淡淡的光芒,一道信息流涌入沈青枫的脑海——那是修复沈月痕源能核心的方法,需要用马里亚纳海沟的“坎水”源能。
沈青枫紧紧握住玉佩,又看了看怀里昏迷的妹妹,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他小心翼翼地把妹妹抱起来,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我们回家。”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
江清点了点头,默默地收起了电磁弓。孤城拍了拍沈青枫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的支持不言而喻。
朱门和青箬从通风管道里爬出来,看到昏迷的沈月痕,都低下了头。青箬手里还拿着那把钳子,指甲缝里全是油污。
烟笼走到沈青枫面前,银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身影。“她会没事的。”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沈青枫没说话,抱着沈月痕转身向出口走去。机械臂上的红光渐渐褪去,露出原本银白的光泽。他的背影在应急灯的红光里拉得很长,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坚定。
熔炉重新开始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橙红色的岩浆在里面缓缓流动,像某种巨大生物的血液。没有人注意到,那枚青色的玉佩上,最后一片兰草的纹路渐渐隐去,只留下一个淡淡的水纹印记。
兰烬余温尚在怀,
离火归墟坎水来。
万里惊涛藏古韵,
一波未平一波催。
月痕沉睡何时醒,
青枫怒向深海排。
此去险途多诡谲,
锋芒再露破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