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横空裂紫烟,孤舟破雾碎星筵。
锋芒欲斩银河断,血溅青锋月未圆。
第三穹顶外围的环形峡谷泛着铁锈色的光,酸雨刚过的岩壁上挂着串串琉璃般的水珠,折射出七彩斑斓的光晕。沈青枫踩着满地棱角分明的金属碎片,靴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像是在演奏一曲末世的悲歌。他的机械臂泛着冷冽的银蓝光泽,每根合金指节都在微微发烫,那是刚刚突破三阶蚀骨者包围圈时留下的温度。
“哥,你的肩胛在渗血。”沈月痕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亚麻色长发被风揉得凌乱,几缕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像一幅破碎的水墨画。女孩手里攥着块发黑的止血布,踮起脚尖想为他包扎,却被沈青枫轻轻按住了手腕。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此刻却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要嵌进自己的掌心。
“皮外伤,死不了。”沈青枫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左脸颊上的疤痕随着笑容牵动,那是三年前为了抢半支抑制剂被野狗抓伤的印记。他扯下被血浸透的战术背心,露出精瘦却结实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每一道都诉说着一段生死边缘的挣扎。“倒是你,又偷偷把抑制剂省下来了?”
沈月痕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把药瓶往身后藏。那是个用废旧输液管改造的容器,里面泛着淡绿色的液体,在阳光下像一汪凝固的翡翠。“我不难受,真的。”她的谎言漏洞百出,说话间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瘦弱的肩膀剧烈起伏,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拿出来。”沈青枫的声音陡然转厉,眉头拧成个川字。他知道妹妹的倔脾气,就像知道自己机械臂的每一颗螺丝的位置。没等女孩反应,他已经探手从她口袋里摸出药瓶,仰头就往她嘴里倒。绿色的液体顺着月痕的嘴角滑落,在她小巧的下巴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像一条垂死挣扎的小蛇。
“咳咳……哥!”沈月痕捶着胸口瞪他,眼底却泛起温热的水汽。她知道哥哥是为她好,可每一滴抑制剂都可能是哥哥用命换来的。
“再敢藏药,下次直接灌。”沈青枫用袖口擦去她下巴上的药渍,指腹的粗糙触感让女孩瑟缩了一下。他忽然注意到妹妹耳后新增的淡紫色斑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是源能反噬加剧的征兆,就像枯萎的花瓣上蔓延的霉斑。
“队长,前面发现能量反应。”江清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特有的滋滋声。她的机械弓斜挎在背后,箭囊里的电磁箭闪烁着幽蓝的微光,像是一群蛰伏的萤火虫。少女扎着高马尾,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发梢还沾着几片锈蚀的金属碎屑,那是刚才激战的战利品。
沈青枫拽起月痕的手往峡谷深处走,机械臂自动切换成侦察模式,前端弹出的扫描仪发出轻微的蜂鸣。岩壁上的阴影随着他们的移动扭曲变形,像是无数只窥视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血腥味混合的怪味,吸进肺里火辣辣的,像是吞了一把滚烫的沙子。
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峡谷中央的空地上,一座半埋在沙砾中的金属建筑露出狰狞的轮廓,像是一头巨兽的骸骨。建筑顶端的天线阵列扭曲成麻花状,偶尔迸出的蓝白色电火花照亮了周围散落的骸骨——有人类的,更多的是蚀骨者特有的多棱形头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旧时代的天文台。”孤城蹲下身,用手指拂去一块铭牌上的灰尘。他的黑色作战服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底下虬结的肌肉线条,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青铜雕像。“上面写着‘紫金山天文台第7观测站’。”
江清的机械弓突然发出嗡鸣,箭头自动锁定建筑入口处的阴影。“有东西。”她的声音压得极低,马尾辫因为身体的紧绷而微微颤动。
阴影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动锁链。沈青枫把月痕护在身后,机械臂切换成镰刀形态,三米长的能量刃发出低沉的嗡鸣,在空气中划出幽蓝色的弧线,仿佛要将空间都割开一道裂缝。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黑暗中挪了出来,手里拄着根用蚀骨者骨刺打磨的拐杖,每走一步都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那人穿着件缀满补丁的褪色长袍,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像一蓬杂乱的野草。
“别紧张,老骨头一个。”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浑浊却异常明亮的眼睛,眼白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他的左脸颊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一弯残月,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你们是……来修星轨仪的?”
沈青枫皱眉,能量刃的光芒在老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你是谁?”他能感觉到对方体内微弱的源能波动,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叫我星叟就行。”老人咳嗽几声,从怀里掏出个布满铜锈的怀表,表盘上刻着复杂的星图,指针早已停摆。“守这座台,五十年了。”他的手指在表盘上轻轻摩挲,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形粗大,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油污。
“星轨仪?”江清的弓弦微微松弛,但箭头依旧没有偏离。她的目光落在老人长袍下摆露出的机械义肢上,那金属光泽与沈青枫的颇为相似,只是更显陈旧,关节处甚至能看到磨损的痕迹。
星叟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弯着腰像只煮熟的虾米。他从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个铁皮小盒,倒出几粒灰黑色的药丸吞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咳咳……就是那玩意儿。”他抬起拐杖指向建筑深处,“三天前突然失控,把整片星空都‘画’错了。”
沈青枫与孤城交换了个眼神。星轨异常?这让他想起碧空昨晚的异常波动,当时系统提示“空间坐标偏移”,他还以为是设备故障。“画错了?”他追问,能量刃的光芒稍微黯淡了些,但警惕丝毫未减。
“可不是嘛。”星叟的拐杖在地面上画出复杂的轨迹,“北斗跑到了南天,猎户座的腰带断成三截……就像是有人把星图撕了重拼,还拼错了地方。”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凑近沈青枫耳边,“更邪门的是,每晚子时,都会有‘东西’顺着错轨的星路下来。”
月痕突然抓住沈青枫的衣角,手指冰凉。“哥,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唱歌。”她的声音发颤,亚麻色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着,像是受惊的蝶翼。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穿过建筑缝隙的呜咽声。沈青枫的听觉强化突然触发,捕捉到一阵极细微的吟唱,像是无数根琴弦在同时振动,又像是成千上万只虫豸在振翅。那声音不似人声,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仿佛能直接钻进人的骨髓里。
“来了。”星叟的声音带着恐惧,他猛地拽住沈青枫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像铁钳般有力,“快跟我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人拽着他们冲进天文台入口,锈蚀的铁门在身后自动合拢,发出沉重的哐当声。沈青枫注意到门内的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抓痕,有些痕迹新鲜得像是刚留下的,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这是……”孤城指着墙上的一张泛黄的海报,上面印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笑容灿烂。海报右下角的日期显示是三十年前,纸张边缘已经卷曲发黑。
“我儿子,阿轨。”星叟的声音带着缅怀,他用袖口轻轻擦拭海报上的灰尘,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婴儿的脸颊,“这天文台就是他设计的。”老人的手指在年轻人的脸上停留了很久,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五年前……他顺着星轨上去了,就再也没下来。”
沈青枫突然注意到海报角落里的徽记——那是个齿轮环绕星轨的图案,与他机械臂内侧的印记几乎一模一样。“这是……”他刚要发问,整个建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吊灯疯狂摆动,在墙壁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来了!”星叟脸色煞白,拽着众人往地下室冲,“快!只有星轨仪能挡住它们!”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陡峭而狭窄,两侧的墙壁上嵌着应急灯,发出忽明忽暗的橘黄色光芒,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沈青枫扶着月痕往下走,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重的机油味,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像是走进了一间废弃的手术室。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中央矗立着一台巨大的仪器,无数根金属管道像血管般连接着天花板和地面,管道里流淌着幽蓝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仪器中央是个直径约三米的透明球体,里面悬浮着无数光点,组成复杂的星图,只是那些光点正在疯狂闪烁,像是濒死的萤火虫。
“这就是星轨仪?”江清的机械弓自动上弦,箭头对准那些不稳定的光点。她的马尾辫垂在肩前,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颈间,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星叟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按钮上飞快操作,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它在自我修复,但速度太慢!”老人急得满头大汗,汗珠顺着他脸颊的皱纹滑落,在下巴上汇成水珠滴落,“需要源能催化!”
沈青枫刚要上前,整个星轨仪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中央球体里的光点瞬间熄灭,只剩下一团旋转的黑雾。地下室的温度骤降,墙壁上凝结出白色的霜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臭氧的刺鼻气味。
“小心!”孤城突然将江清扑倒在地,一道黑影擦着她的头顶掠过,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东西通体漆黑,形状像是一团扭曲的影子,边缘却泛着淡淡的银光,如同被月光照亮的墨汁。
更多的黑影从星轨仪里钻出来,在空中盘旋嘶吼,发出的声音像是玻璃摩擦。沈青枫将月痕护在身后,机械臂切换成盾牌形态,能量护盾展开的瞬间,数道黑影撞了上来,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整个盾牌都在剧烈震颤。
“这些是什么鬼东西?”孤城一拳砸向靠近的黑影,拳头穿过黑影的瞬间,对方突然分裂成无数小团,像墨汁滴入水中般散开,又在他身后重新凝聚。他的黑色作战服上沾了几点黑影残留的物质,正在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缕缕青烟。
星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癫狂而诡异,在密闭的地下室里回荡。“错轨的星尘!哈哈哈……它们是被撕碎的星星的碎片!”老人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猛地扯掉自己的长袍,露出底下布满线路的身体——原来他早已不是完整的人类,大半躯体都被机械替代,胸腔里甚至能看到跳动的蓝色能量核心。
“老东西!”沈青枫恍然大悟,能量盾猛地扩张,将靠近的黑影弹开,“是你搞的鬼!”
“是又怎么样?”星叟的机械臂突然弹出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寒光,“我儿子被困在错轨里了!我要把所有东西都送过去,陪他作伴!”老人的机械腿猛地蹬地,身体像炮弹般冲向星轨仪,“包括你们!”
江清的电磁箭破空而出,精准地射向星叟的能量核心。箭矢接触核心的瞬间发生剧烈爆炸,蓝色的能量流四溅,星叟发出刺耳的惨叫,身体踉跄着后退几步,机械躯体上冒出浓烈的黑烟,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
“找死!”星叟嘶吼着扑向江清,机械爪带着风声抓来。孤城横身挡在江清面前,双拳交叉格挡,金属碰撞的脆响震得人耳膜发疼。他的手臂上瞬间出现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黑色的作战服,像在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孤城!”江清惊呼,箭矢连珠般射出,却被星叟灵活避开。她看着孤城流血的手臂,眼睛瞬间红了,弓身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箭矢上缠绕起金色的火焰,那是她将源能压缩到极致的表现。
沈青枫趁机冲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面板上飞快操作。碧空的虚拟形象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穿着白裙的AI少女脸色凝重:“队长,星轨仪的核心代码被篡改了!需要用唐诗密码解锁!”
“什么诗?”沈青枫的额头渗出冷汗,机械臂的能量正在快速消耗,护盾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一道黑影突破防御擦过他的胳膊,留下一道焦黑的伤口,剧痛让他差点握不住控制台的把手。
碧空的虚拟形象突然闪烁起来,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是……《秋夕》!杜牧的《秋夕》!”
沈青枫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默诵诗句:“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随着他的吟诵,控制台突然亮起柔和的蓝光,星轨仪中央的黑雾开始消散,重新凝聚出光点。
“不!”星叟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猛地挣脱孤城的纠缠,扑向控制台,“我的阿轨!”
月痕突然挡在沈青枫面前,小小的身躯因为恐惧而颤抖,却死死地盯着星叟。“不许伤害我哥!”女孩的眼睛里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些靠近的黑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中。
星叟的动作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月痕,又看了看控制台屏幕上跳动的星图,突然发出凄厉的哭喊:“是……是阿轨的星轨!你怎么会……”
沈青枫趁机启动修复程序,星轨仪发出嗡鸣,中央球体里的光点开始按照正常的星图排列。那些黑影发出不甘的嘶吼,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纷纷退回星轨仪,消失在光点中。
地下室恢复了平静,只有仪器运行的低鸣和星叟压抑的哭声。江清扶着受伤的孤城,用止血带紧紧勒住他流血的手臂,脸色苍白如纸。她的马尾辫散开了几缕,凌乱地贴在脸上,沾着几滴孤城的血,像是绽开的红梅。
星叟瘫坐在地上,机械躯体的裂缝里渗出蓝色的液体,像是在流血。他看着月痕,眼神复杂:“你……你能看见正确的星轨?”
月痕怯怯地点头,躲到沈青枫身后,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我……我做梦的时候会看见。”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沈青枫突然想起残钟博士的话——源能反噬的孩子,有时会觉醒特殊能力。难道月痕的能力是……看破星轨?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震,像是有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星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蓝色液体在地面上晕开,像一幅抽象的画。“咳咳……报应啊……”老人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盒,颤抖着递给沈青枫,“这是……阿轨留下的星图校正器。他说……总有一天会有人需要它。”
沈青枫接过金属盒,入手冰凉。盒子表面刻着细密的星图,与他机械臂内侧的印记完全吻合。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银色的芯片,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是一块凝固的月光。
“用它……能稳定星轨仪。”星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机械躯体上的蓝光逐渐黯淡,“但需要……纯净的源能注入。”老人看着月痕,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孩子……拜托了……”
月痕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沈青枫身后走出来,伸出小手放在星轨仪的控制面板上。她的指尖刚一接触面板,整个仪器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中央球体里的星图开始飞速旋转,最终定格成一幅完美的星空图案。
星叟看着完美的星图,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机械躯体上的蓝光彻底熄灭。“阿轨……爸爸……来陪你了……”老人的头缓缓垂下,再也没有抬起,只有那根骨刺拐杖还立在旁边,像是一座沉默的墓碑。
地下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星轨仪运行的嗡鸣。沈青枫走到星叟身边,轻轻合上他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他注意到老人的机械胸腔里,除了能量核心,还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星叟抱着个婴儿,站在天文台前笑得灿烂,阳光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江清正在为孤城包扎伤口,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眉头因为心疼而微微蹙起。孤城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凶悍。当江清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时,他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强忍着没哼出声,只是反手握住了江清的手腕。少女的动作一顿,抬眼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眸子里,耳尖腾地泛起红晕,像被晚霞染透的云层。
沈青枫将那枚银色芯片小心收好,金属盒的棱角硌在掌心,倒像是握住了某种沉甸甸的承诺。他看向星轨仪中央那片沉静的星空,光点流转间,北斗七星正稳稳悬在天幕位置,猎户座的腰带重新连成一线,仿佛刚才那场混乱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哥,你看。”沈月痕的声音带着惊奇,她的指尖悬在透明球体上方,那些光点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像是一群温顺的萤火虫。女孩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久违的红晕,眼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却亮得惊人,“它们好像……在跟我打招呼。”
沈青枫的心猛地一软。这三年来,妹妹总是被源能反噬折磨得形销骨立,他还是头一次见她露出这样鲜活的神情。他抬手揉了揉她的亚麻色长发,机械臂的合金指节特意调慢了速度,生怕碰疼了她:“看来,我们月痕是天选的星轨校准师。”
月痕被他逗得抿嘴笑起来,左脸颊的梨涡浅浅陷下去,像盛着两汪清泉。可笑着笑着,她的目光落在星叟垂落的手上,又慢慢黯淡下去:“那个爷爷……他只是太想儿子了吧。”
沈青枫沉默着点头。他想起自己每次为了抑制剂跟人拼命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月痕出事。或许星叟的偏执里,藏着的也是同一种滚烫的执念,只是被岁月熬成了扭曲的模样。
“这里不能久留。”孤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已经能勉强站起身,右臂的绷带渗出点点猩红,却依旧挺直着脊梁,“刚才的能量波动肯定引来了蚀骨者。”
江清早已重新束好马尾,机械弓斜挎在肩头,箭囊里的电磁箭泛着警惕的蓝光。她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通风管道,金属壁上传来细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管道爬行,“至少有两队三阶以上的,速度很快。”
沈青枫将战术背心重新套上,肩胛的伤口被布料牵扯得生疼,他却浑不在意地活动了下机械臂。合金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银蓝色的光泽在昏暗的灯光下流转,带着凛冽的杀意:“正好,刚才没打够。”
月痕连忙拽住他的衣角,小手冰凉:“哥,别硬拼。”她仰头望着他左脸颊的疤痕,那里还沾着刚才溅到的血渍,像朵狰狞的花,“星轨仪已经修好了,我们该走了。”
沈青枫握住妹妹微凉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渗过去:“放心,你哥的命硬着呢。”他转头看向孤城,眼神锐利如刀,“左翼交给你,我带月痕从右翼突围,江清殿后。”
孤城比了个oK的手势,拳头在胸前轻轻一捶,骨节发出沉闷的响声:“老规矩,峡谷出口汇合。”
江清已经搭上了电磁箭,弓弦绷得笔直,箭镞对准通风管道的栅格:“祝你们好运。”话音未落,她手指一松,箭矢如闪电般射穿栅格,管道里传来凄厉的嘶鸣,伴随着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
沈青枫拽着月痕冲向地下室的侧门,机械臂在身后展开能量护盾。刚冲出门口,就见三只蚀骨者正堵在通道里,它们的外壳泛着铁锈色,多棱形的头颅上嵌着幽绿的复眼,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地面腐蚀出点点黑斑。
“抱紧我!”沈青枫低喝一声,将月痕护在怀里,机械臂突然切换成链锯形态,高速旋转的锯齿发出嗡鸣,蓝白色的火花四溅。他迎着蚀骨者冲过去,链锯切入外壳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墨绿色的体液喷溅在他的战术背心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月痕死死埋在他的胸口,不敢睁眼,只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蚀骨者的嘶吼。哥哥的心跳沉稳有力,隔着湿透的衣服传来,像是最坚固的盾牌,让她莫名地安心。
通道尽头的光线越来越亮,沈青枫一脚踹开锈蚀的铁门,带着月痕冲进环形峡谷。酸雨过后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漏下几缕苍白的阳光,照亮了满地的金属碎片,像是撒了一地的碎玻璃。
“哥,你看天上!”月痕突然指着天空惊呼。
沈青枫抬头望去,只见裂开的云层后,星轨仪修复后的星空正缓缓倒映在天幕上,那些原本错断的星辰重新归位,流转的光芒在云层上织成璀璨的光带。北斗的勺柄指向远方,猎户座的腰带闪着银辉,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这一刻,轻轻舒了口气。
他忽然想起星叟临终前的话,想起那张泛黄的照片,想起机械臂内侧与星图吻合的印记。或许从一开始,他们的轨迹就早已被星辰写好,只是需要穿过无数硝烟与血火,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道星轨。
链锯的嗡鸣渐渐平息,沈青枫抱着月痕站在峡谷中央,身后是渐渐远去的嘶吼,身前是重新归位的星空。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妹妹,她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天空,亚麻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像极了某种展翅欲飞的鸟儿。
“走了,回家。”沈青枫笑了笑,左脸颊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却不再狰狞。他抱着月痕,朝着峡谷出口走去,靴底踩着金属碎片的嘎吱声,像是在为这片重归宁静的星空,奏响一支笨拙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