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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黑暗包裹着他,沉重,粘稠,仿佛具有实体。只有腕表屏幕那一点幽绿的微光,勉强映亮鼻尖前几厘米布满灰尘和锈迹的金属管壁。空气凝滞,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积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腐败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吸入了大量微粒,引得他喉咙发痒,只能强行压抑住咳嗽的冲动。

14小时55分。

他成功了,却又陷入了更深的未知。他正身处时空科技这头巨兽陈腐的血管之中,而前方是更深、更复杂的循环系统,每一步都可能触发致命的免疫反应。

短暂的肾上腺素飙升过后,是极致的冷静。陆沉没有移动,而是像一尊石像般紧贴着冰冷的管壁,最大限度地扩张所有感官,捕捉着这片死寂中的任何异响。

远处,隐约传来大楼内部沉闷的空调系统运作声,如同巨兽缓慢的呼吸。更近一些,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电流嗡鸣,来自某些尚未完全废弃的线路。除此之外,便是他自己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和血液流动的声音。

没有立即的危险。

他缓缓抬起手腕,用腕表屏幕那一点微弱的光,谨慎地照亮周围。

这是一条极其狭窄的圆形通风管道,直径勉强允许他匍匐前进。管壁厚实,是老式的镀锌钢板,锈蚀严重,手摸上去能感到粗糙的剥落物。管道向前方和下方延伸,没入更深沉的黑暗。根据蓝图的记忆,这条旧管道系统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许多分支早已被封死或废弃,他必须找到那条唯一能通往核心服务区的正确路径。

方向:向下,偏东南。

他在脑中再次确认了目标路径。蓝图的信息与循环中培养出的空间感相结合,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幅立体的、尽管大部分区域仍被战争迷雾笼罩的地图。

他关闭了腕表光源,再次陷入黑暗。可见光是这里最奢侈也最危险的东西。他必须依靠触觉、听觉,以及那份对空间和方向的奇异直觉——那是三百六十四次在固定空间内“轮回”所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定位能力。

他开始前进。动作极其缓慢,像一只谨慎的壁虎。肘部和膝盖交替发力,推动身体在狭窄的管道内一点点挪动。尽量避免发出任何金属摩擦声,每一次移动都经过深思熟虑。灰尘被搅起,刺激着鼻腔,他只能屏住呼吸,分段前进。

管道并非一路畅通。不时有坍塌的障碍物、巨大的阀门旋塞,或者是后来加装的、横亘在管道中的线缆束,这些都极大地减慢了他的速度。他必须像拆弹专家一样,小心翼翼地清理或绕开它们,任何一次失误都可能造成巨大的声响。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缓慢流逝。腕表上的数字无声跳动。

14小时20分。 13小时50分。 13小时15分。

他已经深入地下,周围的温度明显降低,空气中那股机油和金属的味道更加浓重,还混合了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奇特气味。管道似乎也变得新了一些,锈蚀减少,偶尔能摸到一些后来铺设的光滑线缆。

根据蓝图的估算,他应该已经穿过外围区域,正在接近研发中心主体建筑的地下结构。

就在这时,他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背景噪音的声响。

嘶嘶——哒——

像是……电子设备待机时发出的轻微电流声,还夹杂着规律的、极其微弱的哒哒声,如同某种微型伺服电机在运作。

陆沉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有东西在前面。不是老鼠,不是风声。是人工造物。

他像化石一样静止了足足一分钟,仔细分辨着那声音。声音来自管道下方,似乎是一个连接口或者检修口的位置。

他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向前挪动,试图靠得更近,看得更清(尽管一片漆黑)。

腕表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自动切换到一个新的界面,显示出一个微弱的、跳动的红点,旁边标注着简短的频谱分析:[motion Sensor - type b]。

运动传感器!b型!

陈博士的蓝图里有提到过!这种型号通常被安装在重要管道的连接处和检修口,不是简单的红外感应,而是采用低频声波震动分析,能有效区分老鼠爬动和更大质量物体的移动,几乎无法规避!

它就在前面!挡住了去路!

怎么办?后退?不可能。时间不够,而且后退也可能触发其他未知传感器。 破坏它?风险极高。这种传感器一旦信号中断,监控中心很可能立刻就会收到警报。 绕路?他试图在脑中回忆蓝图,但这个连接点似乎是通往正确路径的必经之路,两侧的其他分支蓝图标注都是“已封死”或“通往死路”。

他被卡住了。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直接在颅腔内敲响。

12小时58分。

绝望开始悄然滋生。难道就要倒在这里?倒在第一道真正的电子防线前?

不。

他闭上眼睛,再次沉入那循环赋予他的、独一无二的“资源库”。不仅仅是记忆,更是一种在绝境中寻找“漏洞”的思维方式。

运动传感器……声波震动分析……区分质量……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回想循环中医院病房的每一个细节。病房的门,厚重的隔音门,每次开关都会发出特定的、沉闷的滑轨声。护士推着器械车走过走廊,车轮压过地砖接缝时,会发出规律而轻微的“咔哒”声。窗外特定时间飞过的直升机,旋翼会带来持续低频的震动……

这些声音和震动,日复一日,精准重复。它们对他来说,不再是噪音,而是环境背景的一部分,甚至带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正确性”。

他能回忆起它们每一个的精确频率、振幅和持续时间。

他需要模仿。模仿一种“正确”的、不会被传感器判定为威胁的震动模式。

他慢慢调整姿势,将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管道壁上。然后,他抬起一只手,五指并拢,用特定的力度、特定的频率,开始极其轻微地、有规律地敲击管壁。

咚…咚咚…咚…

不是随意的敲击。他在模拟记忆中,楼下大型医疗设备(如核磁共振仪)冷却系统启动时,通过建筑结构传递上来的那种极低频、富有特定节奏的震动波。那种震动,在循环中,从未触发过任何警报(至少他未察觉到)。

他全身心沉浸其中,指尖的每一次触碰都精准控制,如同最精密的乐器演奏。他将自己对那重复了三百多次的震动的记忆,完美复刻出来。

咚…咚咚…咚…

时间一秒秒过去。腕表上的运动传感器标识依然亮着红点。

失败了?他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腕表屏幕上的红点,轻微地闪烁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成功了!传感器将这规律的震动误判为了背景噪音,或者允许通行的设备运行震动,暂时进入了休眠屏蔽状态!

窗口期不会太长!这种休眠通常是周期性的,几分钟后会再次自检激活!

陆沉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像一道无声的闪电,用最快的速度、最轻柔的动作,穿过了那个致命的连接口区域,甚至无暇去看一眼那个传感器具体的样子。

直到爬出十几米远,确认已经离开其监测范围,他才敢停下来,再次缩成一团,胸膛剧烈起伏,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后怕和极度精神专注后的虚脱。

太险了。完全是钢丝上的舞蹈。

但他过来了。利用对循环世界“规则”的理解,钻了一个诡异的空子。

闯入计划,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他闯过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障碍,更是思维上的桎梏。他不再只是一个被追捕的逃亡者,他开始学会利用过去囚笼赋予他的特殊“知识”,反过来对付这个囚笼的建造者。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深不见底的黑暗,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传感器冰冷的注视。

然后,他转过头,望向管道前方更深邃的黑暗。

路还很长,陷阱只会更多。

但他眼中闪烁着的不再仅仅是决绝,更添了一丝冰冷的、属于猎手的锐光。

他继续向前爬去,动作依旧谨慎,却带上了一种新的、一往无前的意味。

倒计时:12小时41分。

巨兽的腹腔,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