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滢的理由十分义正言辞:“孚彦君,我作为特高课的特别情报顾问,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恶性事件,绝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必须留下来协助南田课长调查,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毕竟一会儿明诚就要干傻事了。
这个傻事到最后虽然被平了,明诚白白挨了一枪,拿南田洋子的命来勉强填上,但也是遗患无穷。
南田洋子一死,原本她和藤田芳政之间渐渐升起的矛盾和内耗就会戛然而止,特高课的出现端倪的角力直接变回一言堂。
到时候,特高课就要被藤田芳政这个老谋深算的特务彻底接手了,他手段比南田洋子更狠辣,心思更缜密,往后的形势只会更加严峻。
这么看来,保护敌方南田小丸子很有必要。
至于那个延安的转变者许鹤,以她的身份要进入陆军医院处置他还不是捎带手的事。
闻言,朝香宫孚彦对曦滢的认识又上升到了另一个新高度,对她是愈发的满意,临走之前还跟她约定休息日约她出去喝咖啡。
曦滢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同意不同意的,你就猜吧。
曦滢回到日领馆里面,冷眼看着南田洋子领人上蹿下跳的取证,果然把在现场找到的明台遗失的手表假装不经意的藏在了窗帘背后,不显眼,但只要留心就能发现的地方。
哦豁出现了,明诚诱捕器。
透过窗户,曦滢远远看见明家的车子驶来,曦滢作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像是酒意上头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看来今天应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了,南田你接着忙,我就到这儿了。”
说完也不等南田洋子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她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明楼带着明诚上楼。
曦滢踩着自己的裙摆,身子一歪就作势要摔下楼梯。
“伊集院顾问!”明诚没想太多,眼疾手快的把她扶住了,“您没事吧?”
曦滢小声用法语飞快说了一句:“手表是陷阱,别捡。”
明诚扶着曦滢胳膊的手捏了她一下,示意知道了,曦滢这才说:“不好意思,一时踩空,没事,你们忙去吧。”
说完扶着楼梯似乎想缓一下,过了一会儿,听见明诚在里面略有些惊喜的声音:“南田课长,您看,这儿有一块表,搜证的同事也太不仔细了,竟然漏掉了这么一大线索,真是太不应该了……”
钓鱼失败。
日领馆的事情,多半就要不了了之了。
但曦滢这边的计划却十分顺利。
朝香宫孚彦想知道曦滢的住址十分简单,祝捷大会结束之后,他没空常来拜访,于是隔三差五的让人往伊集院宅送礼物。
曦滢挑挑捡捡,有时候会收下,有时候又会叫人退回去,就连他的邀约,也是约两三次才去一次,主打一个姑奶奶的心思你别猜,就是让他一直患得患失。
明楼显然注意到了此人在追求曦滢。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又忍不住爬了曦滢的阳台。
“你引诱他追求你,是有什么计划吗?”明楼的眉头皱得死紧,问道。
曦滢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暖手:“他大概三个月之后就会结束在华的工作回东京去,若是顺利的话,我可以借他跟裕仁求敕许的机会接近裕仁,把他们仨的脑袋都摘下来挂在南京的城门楼子上。”
明楼闻言,眼睛瞪的像铜铃,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想……组织同意了?”
“当然同意了,至于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你就不用知道了。”
“那伊集院伯爵一家怎么办?你不怕把他们拖下水?”
“我是去暗杀,又不是玩儿荆轲刺秦,不会暴露的。”曦滢认真的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茶雾氤氲了她眼底的神色。
明楼沉默地看着她,阳台外的风卷着夜露的凉意袭来,他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将她挡在身后些许。
别说,以他敦厚的身板儿,还真顶一点儿用。
皎洁的月光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明明说着最凶险的计划,神情却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这份反差让他心口一阵发紧。
“就算计划周密,可裕仁身边防卫重重,你一个人……”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把“太危险”三个字咽了回去,转而换了种语气,“需要我做什么?情报、人手,只要我能调动的,都可以。”
曦滢抬眼看向他,眸子里映着灯光,亮得惊人:“明楼,你该知道,这事一旦沾上,就是九死一生,我不能把你拖进来。”她放下茶杯,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你有你的责任,明家、上海站,还有……死间计划,我会尽量在计划启动之前杀死裕仁,把东京搞乱,到时候全立本的战局骤然变换,死间计划不停也得停,但若是我来不及,你得跟那群疯子周旋。”
一个王天风,一个汪曼春,两个疯批够明楼喝一壶的了。
那指尖的温度转瞬即逝,明楼却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攥紧了拳头:“这就是你阻止死间计划的方法?”
曦滢移开目光:“不是。”
他往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得极近,能清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混杂着茶水的清苦:“我知道我的责任,”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情绪,“可我不人心看着你一个人去冒这个险,你我之间,非要分这么清吗?”
“明楼,你也说了,是你我。”
你是你,我是我。
“我知道时局不允许,”明楼打断她,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拂去她肩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落发,“但我等得起,等赶走了侵略者,等这乱世平定,我不想再只爬你的阳台,我想和你并肩。”
曦滢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装着她从未见过的认真与执着。
曦滢张张嘴,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么一句:“你受什么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