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青流光划破长空,其速远超寻常元婴修士的遁光,甚至让被裹挟其中的青岚宗弟子们产生了一种穿梭空间的错觉。周遭景物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带,唯有前方那负手而立、衣袂飘摇的黑色身影,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散发着令人心安又心悸的深沉气息。
林子枫强忍着高速飞行带来的不适,小心翼翼地指引着方向。他心中波澜起伏,这位神秘前辈的实力深不可测,其前往玄天域的目的更是讳莫如深。联想到前辈之前对玄天门的关注,以及那瞬间冰封整个山谷的恐怖威压,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测在他心中浮现——这位前辈,恐怕与玄天门有旧怨,此去,绝非访友那么简单!
其余青岚宗弟子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紧紧靠在一起,感受着那暗青力量带来的平稳与安全,同时也承受着源自韩玉身上那无意间散发的、如同深渊般冰冷的压迫感。
韩玉并未理会这些弟子的心思。他一边维持着遁光,一边分出一缕心神,沉入体内,继续梳理、消化着墓渊所得。
《悬棺秘典》包罗万象,其中记载的诸多上古秘术、规则感悟,对他完善自身道路有着极大的借鉴意义。尤其是关于“纪元之劫”的零星记载,虽然语焉不详,却让他对这片天地的认知更加深邃。所谓纪元之劫,似乎是每隔漫长岁月便会降临的一次席卷诸天万界的大清洗、大破灭,无数种族、文明因此而消亡,强如上古妖皇青帝,亦需建立悬棺殿以求保留火种。
“我所经历的无限世界,是否也与这所谓的纪元之劫有关?”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银钥权限的来历神秘,或许其中也隐藏着类似的秘密。
同时,他也在尝试初步炼化那部分“慧心果”碎片。清凉通透的道韵融入识海,使得他的思维更加敏捷,推演能力大幅提升,对银钥权限的运用也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以往一些晦涩难明的规则碎片,在慧心果的辅助下,渐渐变得清晰。
至于那小块“生生果”碎片,他暂时封存起来。此物蕴含磅礴生机,是疗伤保命的圣药,关键时刻能起大用。
而最大的变化,依旧来自于刃。吞噬了轮回本源后,煞丹的消化进程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那点混沌漩涡在丹体内缓缓旋转,不断将之前吞噬的寂灭、死气、妖元、古妖意志等力量打散、重组,以一种更加和谐的方式融入暗青本源之中。刃的意志在沉睡与清醒之间徘徊,进行着深层次的蜕变。韩玉能感觉到,一旦刃彻底完成这次蜕变,其力量必将再次暴涨,甚至可能触及到炼虚层次的边缘。
就在这飞行与消化中,时间悄然流逝。
数日之后,前方的天地灵气逐渐变得浓郁而有序,死寂与魔气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人族修士聚集地的、带着宗门阵法痕迹的灵机波动。下方的大地上,开始出现规整的灵田、小型的城镇以及零星的修士遁光。
玄天域,到了。
作为玄天门统治的核心疆域,此地的繁华远非墓渊外围可比。放眼望去,山脉连绵,灵峰耸立,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无数宫殿楼阁的轮廓,一道道各色遁光如同流星般在天空划过,显示出此地旺盛的修行气象。
然而,细看之下,却能发现一些不寻常之处。
许多重要的灵山要隘,巡逻的修士数量明显增多,且神色警惕,阵法光幕也比往常更加凝实。天空中的遁光,也少了几分往日的从容,多了一丝匆忙与凝重。甚至在一些城镇上空,还能看到悬挂着不同徽记的飞舟巡逻,那些徽记并非玄天门所属,带着一种倨傲与审视的意味。
“前辈,前面就是玄天域的核心区域了。”林子枫指着前方那片最为灵秀、被无数阵法笼罩的连绵山脉说道,“那里便是玄天门的主宗所在。我们青岚宗的山门,在东南方向约三千里外的一处灵脉上。”
韩玉目光扫过玄天门的方向,银钥权限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感知着那片区域的能量流动与空间结构。
果然,在玄天门主宗的核心区域,他感知到了数股极其强大的气息盘踞,每一股都不弱于化神期,甚至有一两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凌驾于化神之上的晦涩道韵!那是炼虚期老怪的气息!而且,这些气息的属性与玄天门本身的功法路数截然不同,充满了霸道、古老与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
“天枢圣地的人……”韩玉心中明了。看来那独眼大汉所言非虚,玄天门确实被天枢圣地的势力盯上了,而且处境极其不妙,连山门都被人家的高手直接进驻监视了。
同时,他也感知到了玄天门内部,那压抑、愤懑却又不得不隐忍的宗门气场。护宗大阵全力开启,却显得有几分外强中干。
“前辈,您看我们是直接去玄天门,还是先回青岚宗?”林子枫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巴不得立刻回到宗门,远离这是非之地。
韩玉收回神识,淡淡道:“去青岚宗。”
他需要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青岚宗这种依附于玄天门的小宗门,消息或许不够核心,但足以让他对当前局势有一个更清晰的认知。而且,他也不想现在就打草惊蛇。
林子枫松了口气,连忙指引方向。
暗青流光转向,朝着东南方向飞去。越是靠近青岚宗,气氛似乎越发紧张。沿途遇到的修士,大多行色匆匆,谈论的话题也多是关于玄天门与天枢圣地的冲突,言语间充满了忧虑与不安。
“听说了吗?天枢圣地的巡察使又扣了玄天门三艘前往其他星域贸易的云舟!”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们这些依附的小宗门更是难熬,资源被卡,弟子外出都提心吊胆。”
“都怪那赵干戈!不知在天陨秘境中得了什么机缘,竟然惹来了圣地觊觎,真是祸害!”
“嘘!慎言!不想活了?”
零碎的议论声传入耳中,韩玉眼神愈发冰冷。赵干戈,果然是一切的关键。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片灵气相对稀薄的山脉,几座不算高大的山峰上,修建着一些亭台楼阁,外围笼罩着一层淡青色的阵法光幕,正是青岚宗的山门。
此刻,青岚宗山门的气氛同样紧张。守山弟子数量倍增,阵法全开,看到一道陌生的暗青流光疾驰而来,顿时如临大敌。
“来者止步!此乃青岚宗山门!”一名守山长老御剑而起,高声喝道,声音中带着紧张。
林子枫连忙从遁光中显出身形,喊道:“刘长老!是我,子枫!我们回来了!”
见到是林子枫等人,那刘长老神色稍缓,但目光依旧警惕地看向那道暗青流光以及其中那道模糊的身影。“子枫,这位是?”
林子枫正要解释,韩玉却已收敛遁光,显露出身形。他并未完全收敛气息,那属于化神巅峰的浩瀚威压,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虽然只是一放即收,却让包括刘长老在内的所有青岚宗弟子瞬间脸色煞白,心神剧震!
化神老祖?!而且还是如此年轻的化神老祖?!
刘长老吓得差点从飞剑上掉下来,连忙落下遁光,躬身行礼,声音颤抖:“不……不知老祖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修真界达者为先,化神期修士,无论年纪,皆可称宗道祖,绝非他们这等小宗门可以怠慢。
韩玉目光平淡地扫过青岚宗的山门,格局狭小,灵气普通,弟子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元婴初期(就是眼前这位刘长老),确实是个不起眼的小宗门。
“我欲在此暂歇,了解一下玄天域近况。”韩玉开口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是!老祖请随晚辈来!”刘长老哪敢拒绝,连忙撤去阵法,恭敬地在前面引路,同时暗中对林子枫投去询问的眼神。
林子枫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这位前辈的具体来历和目的。
韩玉随着刘长老进入青岚宗,直接来到了宗门主殿。青岚宗的宗主,一位元婴中期的中年儒生,早已得到消息,带着一众长老诚惶诚恐地等在殿外。
“晚辈青岚宗宗主陈松,携全宗上下,恭迎老祖驾临!”陈宗主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韩玉微微颔首,径直走入主殿,在上首位置坐下。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问道:“玄天门与天枢圣地,究竟因何起冲突?将你们所知,尽数道来。”
陈宗主与几位长老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苦涩与无奈。这位神秘老祖果然是冲着玄天门来的。
陈宗主不敢隐瞒,组织了一下语言,恭敬答道:“回禀老祖,此事……说来话长,根源确如外界传闻,与玄天门少主赵干戈有关。”
“约莫半年前,赵干戈与其他几位天骄一同探索一处名为‘天陨秘境’的古遗迹。据传,赵干戈在其中得到了一件……疑似与上古‘星辰道祖’传承有关的至宝。”
星辰道祖?韩玉目光微动,这可是传说中触摸到仙界门槛的远古大能!
“此消息不知如何走漏,引来了天枢圣地的关注。”陈宗主继续道,“圣地认为,星辰道祖的传承关乎重大,非玄天门这等宗门可以独占,要求玄天门交出传承至宝,并由圣地接管天陨秘境。”
“玄天门自然不肯,双方因此僵持。天枢圣地便以玄天门‘私藏重宝,意图不轨’为由,开始对玄天门进行全方位的打压和封锁。不仅切断了玄天门与其他星域的商业往来,派遣高手进驻监视,更是联合其麾下势力,不断挤压玄天门的生存空间。”
“如今,玄天门可谓是举步维艰,资源匮乏,弟子人心惶惶。据说……据说玄天门内部,也因此事产生了分歧,有部分长老主张妥协,交出宝物以求平安。”
陈宗主说完,殿内一片寂静。青岚宗众人都低着头,不敢看韩玉的脸色。这等秘辛,涉及圣地与一流宗门的争斗,他们这等小角色卷入其中,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韩玉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
星辰道祖的传承?这赵干戈的运气倒是不错。不过,怀璧其罪,没有相应的实力,得到重宝便是祸端。
天枢圣地的行事风格,霸道直接,符合其一贯的作风。
而玄天门内部的分歧,更是让这个宗门雪上加霜。
“赵干戈,现在何处?”韩玉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陈宗主迟疑了一下,道:“据……据传闻,赵干戈自天陨秘境归来后,便一直在玄天门核心禁地‘星辰殿’内闭关,似乎是在炼化那件至宝,从未露面。外界风波,皆由其父,玄天门门主赵无极一力承担。”
闭关?韩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惹下如此大祸,却躲在禁地当缩头乌龟,让整个宗门替他承担压力。
很好,这样也省得他到处去找了。
他站起身,对忐忑不安的青岚宗众人道:“给我准备一间静室,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需要一点时间,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去玄天门,找那位“故人”,好好算一算之前的旧账,顺便,看看那所谓的星辰道祖传承,究竟是何模样。
山雨欲来风满楼。玄天域的平静,即将被这位从万妖墓渊归来的煞星,彻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