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落下的瞬间,秦无殇面前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凝聚、显现。
这身影并非真实的血肉之躯,更像是一道由精纯的黑暗与死寂法则交织而成的虚幻投影。
然而,令人心悸的是,这道投影的容貌、身形,甚至细微处的轮廓,都与静立原地的秦无殇一般无二,如同镜中倒影。
只是,这“倒影”的神韵却截然不同。
他那张与秦无殇相同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万古寒渊冻结而成的面具,一片冰冷。
尤其那双眼睛,其中没有秦无殇那深不见底的平静或偶尔掠过的归墟寂灭之意,有的只是一种对万事万物的绝对漠视。
仿佛星辰生灭、纪元轮回,乃至自身存在,于他而言都毫无意义,如同俯瞰尘埃。
然而,当这双漠然到极致的眼眸,聚焦到真正的秦无殇身上时,却骤然发生了变化。
那冰封般的脸庞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浮现出清晰的笑意;
眼中的漠然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趣,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孩童展示心爱玩具般的炫耀神采。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那道虚幻的身影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他微微张开双臂,
似乎要将这片被黑日照耀、充满死寂与诡异生机的大地囊括其中,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秦无殇的目光从天空中那无数黑色“星辰”上收回,重新落在眼前这道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上。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灰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只是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毫无生机。”
听到这个评价,那虚幻身影非但没有不悦,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甚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这死寂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空洞而诡异:
“毫无生机?
哈哈……说得对,但也说得不对。
这里的‘生机’,早已被淬炼、被提纯,化作了更永恒、更本质的形态。
你所认知的生机,不过是短暂脆弱的表象罢了。”
秦无殇并未反驳,只是再次抬头,望向那轮巨大的黑日以及其周围密密麻麻的黑色球体,语气平缓地继续说道:
“在我看来,这不像一个世界。”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敲打在某种本质之上:
“更像是一个坟场。一个……堆积了无数凋零、死亡、被吞噬殆尽的世界的……巨大坟场。”
“坟场”
二字出口的瞬间,那虚幻身影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
他周身流转的黑暗气息微微一滞,那双刚刚还带着笑意的眼眸,瞬间变得幽深无比,死死地盯住了秦无殇。
空气中那诡异的“生机”仿佛凝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弥漫开来。
那道身影盯着秦无殇,沉默了足足数息时间,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坟场?呵……这只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未曾融入。
当你成为它的一部分,你自然会明白,这才是万物最终的、也是最完美的归宿。”
话音落下的刹那,那道虚幻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瞬间变得模糊,继而彻底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几乎就在他消失的同一时刻——
“嗡!!!”
天空之中,那轮巨大的黑日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乌光!
与此同时,悬浮在黑日周围的、那无数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黑色“星辰”——那些被吞噬世界的残骸——齐齐震动!
下一瞬,每一颗黑色“星辰”的内部,都猛地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纯粹到极致的漆黑法则锁链!
这些锁链仿佛由最本源的腐朽、死寂、终结之意凝聚而成,跨越虚空,无视距离,从四面八方向着大地之上的秦无殇暴射而来!
万千道漆黑锁链在空中疯狂交织、缠绕,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般的法则嘶鸣,
眨眼间便化作一张覆盖了整个天穹的法则巨网,
又迅速收拢,凝聚成一道巨大无比、缠绕着无数怨念与终结符文的黑暗枷锁,
带着镇压万古、同化一切的恐怖意志,朝着秦无殇当头罩下!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超脱境存在瞬间湮灭或堕落的法则枷锁,秦无殇站在原地,甚至连衣角都未曾飘动一下。
他仰起头,看着那呼啸而至的终极禁锢,灰黑色的归墟之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闪过了一抹极其隐晦、难以捕捉的……了然光彩?
那眼神,仿佛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又像是终于确认了某种猜测。
他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默许,又如同……迎接。
“唰——!”
巨大的黑暗法则枷锁毫无阻碍地降临,瞬间没入了秦无殇的体内,消失不见。
秦无殇的身躯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稳定。他缓缓低下头,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周围死寂的世界依旧,黑日冷漠地照耀着,仿佛什么都未曾改变。
却又仿佛,某种根本性的变化,已经悄然发生。
法则枷锁入体的瞬间,秦无殇周身那原本内敛的寂灭气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水,骤然沸腾、紊乱!
一股远比外界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仿佛源自万物终末本身的腐朽与死寂意志,
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沿着他的经脉、骨髓、乃至真灵魂火,疯狂地穿刺、侵蚀、同化!
这并非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规则层面的污染与覆盖。
枷锁的力量试图将他自身存在的“道基”彻底瓦解,将其融入这片黑暗世界的运行法则之中,
成为那无数黑色“星辰”中的一员,成为滋养这终极坟场的又一份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