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子缓缓起身，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竟显得无比挺拔。
他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玄破天，浑浊的双眼透着一丝悲悯。
“破天，为了宗门，你可愿随我一同赴死？”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雷霆般在问道仙宗上空炸响。
一瞬间，整个问道仙宗的所有人——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全都将目光投向了玄破天。
玄破天浑身一颤，抬头看向玄霄子，眼中满是不甘。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可是问道仙宗的宗主，仙帝境的强者，统御亿万生灵的存在！
他怎能甘心就这样自裁？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的宗门弟子，那些曾经对他敬畏有加的目光，此刻却让他如芒在背。
玄霄子见状，长叹一声。
“罢了……”
下一瞬，他陡然出手！
玄破天瞳孔骤缩，心中还在纠结，却只觉胸口一凉。
他低头看去，一把长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剑尖滴落的鲜血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紫光。
“老祖……你……”
他嘴里涌出鲜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玄霄子缓缓抽回长剑，声音沙哑：“你不愿，那便由我送你一程。”
玄破天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随后直直从虚空中坠落下去，重重砸在问道仙宗的山门前，溅起一片尘埃。
“宗主！”
问道仙宗的长老和弟子们全都呆住了，有人惊恐后退，有人双腿发软跪倒在地，更有人忍不住痛哭出声。
玄霄子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缓缓转身，环视了问道仙宗一圈。
他的目光扫过九座通天山峰，扫过悬浮的紫金大殿，扫过那些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
恍惚间，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少年时，他初入问道仙宗，跪在山门前，虔诚叩首。
青年时，他在雷池中淬炼筋骨，浑身浴血，却咬牙坚持。
中年时，他踏入仙帝境，意气风发，睥睨天下。
……
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问道仙宗……终究是我的家啊……”
他的身体开始缓缓消散，从指尖开始，化作点点飞灰，飘散在风中。
他最后转头看向秦无殇，嘴唇微动，仿佛在说——
“帝尊……请信守承诺……”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彻底化作飞灰，洒向了问道仙宗的山川大地。
问道仙宗的长老和弟子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跪倒在地，眼中含泪，重重叩首。
“恭送老祖！”
声音如潮，回荡在九峰之间。
慕老头站在秦无殇身后，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敬佩，低声喃喃道：“倒是个有骨气的……”
秦无殇环视了四周一圈，目光扫过下方跪伏一片的问道仙宗众人，随后淡淡开口：
走吧。
话音落下，四人的身影瞬间从虚空中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问道仙宗上空，只余下一片死寂。
……
太清大陆西泽域，水天相接，烟波浩渺。
碧蓝的湖泊如明珠般镶嵌在苍翠的大地上，蜿蜒的河流似银带般穿梭于群山之间。
薄雾缭绕间，仙鹤翩跹，灵鱼跃水，一派祥和景象。
远处，一座巍峨的城池矗立于湖心岛之上，通体由青玉筑成，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城墙高逾百丈，表面铭刻着繁复的阵纹，隐约有流光游走。
城门上方，碧水城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笔锋凌厉如剑，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秦无殇负手而立，黑袍在微风中轻扬。
楚星海站在他身侧，呼吸微微急促，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一路上，他已经得知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人族帝尊！
那个带领九州杀回太虚的无上存在！
那个他父亲楚山河每每提起，都满怀敬仰的传奇人物！
碧水城内，街道宽阔，青石铺就的路面干净整洁，两侧店铺林立，各色灵药、法宝琳琅满目。
秦无殇和楚星海刚一踏入城门，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玉家那位玉仙儿，三日后就要与周家的周玄羽完婚了！”
“啧啧，玉家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啊，周家可是西泽域第一世家，底蕴深厚，据说族内还有一位仙帝坐镇！”
“呵，玉仙儿不是早就跟一个人族结为道侣了吗？听说还生了个孽种，怎么突然又要嫁入周家了？”
“嘘！小声点！这事可不好乱说！我听说那人族被玉家抓了，玉仙儿是为了保他的命，才答应嫁给周玄羽的……”
“啧啧，真是可怜啊，堂堂玉家嫡女，竟沦落到这种地步……”
“哼，要怪就怪她自己不知好歹，堂堂仙族血脉，竟与人族私通，还诞下孽种，简直有辱门楣！”
“就是！仙族血脉何等尊贵，岂能与人族混杂？玉家这次没直接处死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
楚星海的脚步猛然顿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猛地抬头看向秦无殇，却发现对方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些议论一般，依旧缓步向前走去。
楚星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快步跟上秦无殇的步伐。
他知道有秦无殇在，他的父母一定不会有事。
楚星海跟着秦无殇穿过熙攘的街道，拐入一条幽深的巷子。
巷子越走越窄，青砖墙上爬满霉斑，墙角堆积着发黑的酒坛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液与腐木混合的酸臭味。
巷子尽头，一面摇摇欲坠的木板上，只剩半个褪色的字。
三点水旁已经模糊不清，右边的部也只剩残缺的一笔。
木板下方是扇虫蛀严重的门，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砰”
伴随一声巨响，那腐朽的门被秦无殇一脚踹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