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被焚的消息如野火般窜入蒙古大汗的营帐时,蒙哥手中的金盏“哐当”碎裂在地毯上。
帐外的风裹挟着汉水的潮气,却吹不散他眼中翻腾的怒火——那是足以焚毁城池的烈焰,更是对汗权的公然挑衅。
他花了三年时间才压服窝阔台系的残余势力,将术赤、察合台两系的封臣牢牢捆在自己的战车之上,整个蒙古帝国的铁骑第一次如此整齐地指向南方。
他要的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一场足以震慑天下的大胜,用大宋的疆土和子民的血肉,浇筑自己汗位的根基。
可谁能想到,一座弹丸襄阳,竟成了挡在他雄图霸业前的巨山。
“废物!一群废物!”
蒙哥的咆哮震得帐顶流苏乱颤。
“朕带了四十万铁骑,踏平了花剌子模,荡平了斡罗斯,难道要困死在这汉人的破城之下?”
他猛地拔出腰间弯刀,寒光闪过,案上的舆图已被劈成两半。
“传朕的令!把随军的牛羊全宰了!三天之内,必须拿下襄阳!”
军令如山,很快传遍了蒙古大营。
被饥饿与恐惧逼红了眼的士兵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场孤注一掷的冲锋上。
只要拿下了襄阳,整个大宋就会向蒙古帝国的大军敞开怀抱。
到时,缺粮的危机自然迎刃而解。
蒙古大军到时可以铁骑四出,劫掠四方。甚至可能不用打,那些怕死的汉人地主就会主动的把粮食,珠宝,美人,送到蒙古大军的营帐之中。
因此,这个襄阳,是非下不可的。
在士兵们的叫喊努力下。
未被焚毁的攻城器械被推到阵前,云梯如林,冲车似兽,在震耳欲聋的号角声中,黑压压的大军开始涌向襄阳城墙。
随着一声军号。
令旗挥动。
传令官大声的,发出沙哑却又嘹亮的声音。
“进攻。”
“攻城。”
“第一队列,上!”
“为了大汗——”
“为了帝国——”
“杀——”
顿时,蒙古大军,至少前排的士兵们,像潮水一样,他们抬举着云梯,疯狂的向前冲。
这些士兵们清楚的知道。
他们可能会死。
但不冲,立刻就死。
反而冲了,他们会在掉下云梯后,可能在一上躺尸,或是杀得一身血,成为伤兵,这样回来才可以活。
因此,他们别无选择。
最先攀上云梯的是蒙古本部的怯薛军,他们的狼皮头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弯刀挥舞着喊杀声。
这是蒙古帝国最精锐的军队。
为了以示公平,为了激励士气,他们没有躲在后面。
而是带头向前,身先士卒。
如此一来,其余各部的士兵还敢裹足不前了吗?
自然不敢。
他们也都会一一向前,奋勇拼杀。
紧随其后的是投降的辽人,他们的弓箭曾射穿草原的风,如今却要射向同宗的汉人。
再往后是金人后裔,他们的铁浮屠甲胄上还留着灭国的耻辱,此刻却成了新主子的屠刀。
最后压阵的是西夏的奴仆军,他们的皮帽下藏着亡国的悲愤,却只能在鞭子的驱赶下向前。
襄阳城头瞬间化作修罗场。
宋军的床弩发出沉闷的破空声,一箭能洞穿三四个蒙古士兵。
滚木礌石如暴雨般砸下,将云梯上的人影一个个掀翻。
沸腾的金汁毫不客气的泼洒而下,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注意,这是真正要人命的。
穿多厚的铠甲都不好使。
随便给烫到一点小伤,以后都有可能要命的。
“杀!给朕杀上去!”
蒙哥站在高坡上,猩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看着自己的士兵像割麦子般倒下,才一上城头,就雨点般的从城墙头上落下,跌在墙角,和护城河中,被水流冲走,或直接滑入下去,眼中却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对胜利的偏执渴求。
这一刻。
他不要伤亡数字。
他只要襄阳。
相比在前线时时刻刻战死的士兵,他丝毫也不担心,因为他的阵营仍然有很多人,很多士兵,死的这些,在他眼中,无足轻重,是属于他可以。接受范围的损失。
那不是生命。
是蝼蚁。
是一个个冰冷无情的数字。
除了胜利,除了襄阳,区区一些数字,多一些少一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种攻击下,宋军进行了殊死的反抗。
即便是再天真幼稚的宋军士兵也明白,让这些蒙古军攻下襄阳会发生什么事。
屠城,屠城,还是屠城。
打成了这样。
可能蒙古人连车轮也不会放了。
都杀红眼了。
收不住刀了。
能怎么办?
只能殊死抵挡。
好在,现在统领这些宋兵的不是那些文官垃圾。而是中庸之才的郭靖。
但即便是一个中庸之才,只要他诚心实意的带领宋军作战,这些士兵也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对于宋兵来说。
能力不重要。
至少不是第一位的。
但态度很重要。
他们受够了那些只会屠杀自己士兵,争功抢功的,遇事丢下士兵就逃跑的垃圾将门勋贵和啥也不懂的文臣领军了。
因此,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他们十分相信郭靖。
只要郭靖在。
这些宋军战力惊人。
他们敢打,也敢战。
更不要说现在是守城,这是宋军的强项。
蒙军攻城。
宋军将士们紧握着手中的长枪,汗水混着血水从脸颊滑落。
“蒙古人没粮草了!撑住就是胜利!”
守将的吼声在城墙上回荡,这句话成了所有人的信念。
他们知道,这不是在守城,是在守家,是在和死神比耐心。
从晨光熹微打到日头当空,襄阳城下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小山。
护城河被鲜血染成暗红,漂浮的尸身堵塞了河道,后来的蒙古兵竟能踩着尸体直接冲向城墙。
可即便如此,襄阳城的旗帜依然在城头飘扬,像一根扎在蒙古人喉咙里的刺。
“开炮!开回回炮!”
等了半天,蒙哥汗终于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数十架巨大的回回炮被推到阵前,石弹在绞盘的转动下被拉到高处。
随着令旗挥下,磨盘大的巨石呼啸着划破天空,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砸向城头。
“轰隆——”
巨响过后,城头的箭楼应声崩塌。
飞溅的碎石中,蒙古兵与宋人士卒的尸体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有的巨石越过城墙,砸进后方的民居,瞬间将几户人家的屋顶掀翻,惨叫声从烟尘中传出。
有的则狠狠撞在城墙上,夯土簌簌落下,青砖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蒙哥看着城墙摇晃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
他不在乎伤亡,不在乎民房,他只要胜利。
可当烟尘散去,襄阳城头再次响起宋军的呐喊时,他眼中的火焰终于开始掺杂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城下的尸体已经堆到了城墙半腰,护城河彻底变成了尸河,但那道城墙,依然像铁打的一般,横亘在他眼前。
日头渐渐西斜,血色残阳洒在襄阳城上,将这座被战火蹂躏的城池染成了暗红色。
蒙哥站在高坡上,望着那道始终未破的城墙,手中的弯刀不知何时已被汗水浸湿。
他知道,这场赌上汗权的攻城,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襄阳城,早已成了吞噬生命的绞肉机,在耐心与意志力的较量中,继续吞吐着鲜血与呐喊。
襄阳城头的厮杀声已持续了大半天,从破晓时分的第一缕晨光刺破硝烟,到正午烈日下的热浪裹挟着血腥,再到午后渐斜的日影中愈发沉重的喘息,这场攻防战的惨烈程度,早已超出了双方最初的预料。
蒙古大军的攻势曾如狂风骤雨般凶猛。
清晨时,他们的铁骑踏碎护城河外的最后一道防线,云梯如林般架上城墙,弯刀映着朝阳闪着寒光,喊杀声几乎要掀翻襄阳的城楼。
郭靖手持铁弓立于垛口,一箭射穿三名敌兵的瞬间,黄蓉的奇门遁甲也在城下布下迷阵,可蒙古军的悍勇远超想象——前排士兵坠入陷阱,后排立刻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攀爬,连久经沙场的襄阳老兵都看得心惊肉跳。
到了正午,双方的厮杀进入胶着。
蒙古军的攻势稍缓,却换来了更密集的投石机轰炸,一块块巨石砸在城墙上,砖石飞溅中,不少守军被震得耳鼻流血。
郭靖的降龙十八掌震碎了第七架云梯时,手臂已隐隐发麻。
杨过仗着玄铁重剑横扫千军,但他再是勇猛,也终究只是一个人。
城下的蒙古军同样不好过,正午的酷热让身披重甲的他们汗流浃背,几次冲锋被打退后,阵型里开始出现混乱的迹象。
午后的阳光渐渐染上昏黄,蒙古军的攻势明显疲软下来。
起初只是个别士兵攀爬云梯时动作迟缓,后来连投石机的发射频率都降了一半。
有经验的襄阳将士一眼便看出——这支横扫欧亚的铁骑,终于露出了疲态。
不少蒙古兵举着弯刀的手臂开始颤抖,攻城时的呐喊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嘟囔,甚至有人趁着军官不注意,偷偷躲在盾牌后喘息。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第一天,襄阳城是啃不下来了。
就在这攻防双方都进入短暂僵持的时刻,一个身影灵活地穿梭在城头的尸体与工事之间。
那是丐帮净衣派的弟子,青色长衫上沾满尘土,腰间的丐帮令牌却擦得发亮。
他避开流矢冲到杨过身边,低声道:“帮主,有信!”
杨过接过那封用油布裹着的信,指尖触到布料下硬物的形状,心中猛地一动。
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正是他那位隐于暗处的继父所书。
信中只寥寥数语,却让杨过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剑:“蒙古疲,奇兵已备,可击其软肋。”
原来他的那个便宜父亲早已在蒙古大军后方集结了兵马,一路潜伏至今,就等敌军力竭的这一刻。
杨过抬头望向城下,蒙古军的阵型果然露出破绽,右翼的辎重营与主力之间出现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空隙——那正是奇兵突袭的最佳位置!
这道裂缝,是前线的士兵死太多了,蒙哥汗不肯收兵,强行下令从后方调兵造成的。由于在打仗,所以这后方的兵调到了前方,但这少掉的兵力却没有从别的地方进行补充。
以至于这一时间,在蒙古军的阵营中,出现了这么一条裂缝。
不过,这个机会十分难得。
只要蒙古军一收兵,就会重新布置调整大营,到时这个缺口就会被重新补上。
所以。
战机稍纵即逝。
为了方便父亲的奇兵偷袭,他要帮这个场子。
杨过转身便往郭靖身边赶,铁剑在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郭伯伯!”
他冲到郭靖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敌军已疲,后方有隙,此时出战,定能破其攻势!”
郭靖正擦着铁弓上的血迹,闻言抬头看向城下。
他顺着杨过的目光望去,果然发现蒙古军的阵型松动,连旗帜的挥舞都慢了半拍。
这位镇守襄阳数十年的大侠,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战意:“你想如何?”
“请郭伯伯坐镇城头,稳住守军!”
杨过握紧玄铁重剑,剑身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我带一队精锐,从西门绕出,直插敌军右翼!”
如果杨过让郭靖带兵出城,也许郭靖还会犹豫一下。
不是怀疑杨过,实是整个襄阳和安危系于他一身,因此不敢有任何大意。
但既然杨过要求请战,那就可以尝试一下。
已经见识到了此刻杨过的武功,实力已经不在他之下。
因此。
杨过出马。
就算是不能成功,但却能回来。
而万一要是成功了,就赚大了。
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次赌博。
但无论如何,的确是值得一试。
城头上的风卷着血腥气掠过,郭靖看着杨过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又望向远处渐渐萎靡的蒙古大军,重重一点头:“好!我让吕城主(吕文涣)调三百轻骑随你同去,切记,见好就收,莫要恋战!”
杨过抱拳应诺,转身时,玄铁剑已高高举起。
三百骑。
少了。
但对于一直缺少战马的南宋来说,郭靖其实已经算是大手笔了。
这还是此前出城偷袭蒙古军粮草时消耗了一批骑兵。
要不然,郭靖还可以出手更大方些。
杨过一边去接收兵马,准备出老百姓,一边让人给黄蓉着送了一封信。
吕文涣此时仍然在城主府里吃酒喝茶,看到了郭靖签的调兵手令,习惯性的就批了,盖上大章,交给杨过。
由得杨过去领兵出战。
待得杨过离开了。
吕文涣才恢复一些意识,知道自己刚才盖章应允了什么。
但他是无所谓。
只举起了酒杯发出轻叹。
“唉,也不知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不管输赢,这襄阳,又能守到几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