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枚黑沉沉的铁疙瘩如冰雹般再次落下!
这一次,散兵们调整了力度角度,更多的“无敌雷”随着抛物线,越过了最前沿胶着战线,落在了清军后续队列之中!
“轰隆!轰隆隆!”
又是一片地动山摇般的连续爆炸!
火光迸射,破片尖啸横飞,刚刚准备填补缺口的清兵再度被爆炸浪潮所吞噬!
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被抛向空中,惨嚎此起彼伏。
清军整个前军攻击潮再次被抹去了一大段,出现了大段血肉模糊地带!
凯旋军前排披甲长枪手们感觉到压力为之一轻,前方原本汹涌如潮的敌人攻势为之一滞。
“咚!咚!咚!咚!”
就在这时,中军帅旗方向传来稳定且富有节奏的步鼓声,如强心剂般注入了每一位铁甲兵的心中!
“恢复阵线!向前推进!!!”
各级军官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声嘶力竭地大吼。
长枪手们精神大振,奋力将刺入敌人身体的枪刃拔出、格开砸来的兵器,迅速与身旁的袍泽肩并肩靠拢,恢复重整本被割裂的长枪阵。
伴随着震天呼喊声,他们踏着清军的尸体,向着前方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敌军发起了反冲击!
散兵队中,在投掷出第三颗无敌雷后,徐世林有些气喘,他迅速观察着把总高源的旗帜。
只见高源的把总旗旋转了两圈,随即坚定地向前连续挥舞!
徐世林立刻会意,这是命令散兵司停止投弹转为自由射击,掩护步兵反攻!
他立刻向麾下旗队的散兵们大吼:“自由射击!瞄准鞑子头目!!”
命令下达,他不再管其他人,自顾自地摸向自己惯用的弓,但手指触碰到弓背时,他微微一顿,随后还是果断地从背后取下了那支长鲁密铳,
连续的投掷消耗了不少体力,战场刚启还需节约力气,以待长久。
他立刻单膝跪地动作娴熟地开始装填,倒入引药,从腰间皮囊取出定装纸壳弹,用牙咬开,将弹药倒入铳管,再将铅弹和纸壳一同塞入,用通条压实……
整个过程快速娴熟,在装填的间隙,徐世林也在眼观六路。
他瞧见身后缓坡上的炮兵阵地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超过一百门火炮,在百面小旗落下我霎那间,将实心弹、霰弹倾泻向远处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清军楯车阵线。
他已经忘记这是对清军楯车、火铳手的第多少轮炮击了。
徐世林极目望去,只见清军楯车阵线处,炮弹落下之处,木屑和血肉齐飞。
那些依托楯车作为掩体与明军对射的清军汉军旗火铳手惨叫一片,霰弹如铁扫帚般将楯车周围扫荡一空,实心弹则直接将楯车连同后面的士兵一起轰碎。
惨叫声中,不断有汉军旗士兵从楯车后暴露出身形试图反击,很快又栽倒不动。
残存的数十辆楯车后方约百步处。
镶蓝旗下,济尔哈朗脸色铁青。
在他身边,是他手上最后一千生力军,以及最为核心、装备精良的四百多两红旗、两蓝旗白甲兵巴牙喇,也就是四旗最精锐的白甲兵。
为了第一波进攻,他已将四个旗的黑甲兵白奇超哈主力全部压了上去,此刻却亲眼看着他们在明军连绵不绝的火力和密集枪阵下,成片成片屠杀!
八旗勇士……
每一个都极为珍贵,如今却像毫无缚鸡之力的懦夫一样快速惨死。
费劲苦心推进到明军阵前八十步的楯车防线,此刻也仅剩下寥寥数十辆还残存。
依托于楯车与明军对射的石廷柱汉军旗火铳手,在明军炮火覆盖下也是死伤惨重,仅剩半数还在还击。
他甚至能看到,汉军旗的阵列中已经出现了逃兵,石廷柱正带着亲兵来回砍杀溃卒试图稳住阵脚,在阵线后方的脚下,已经倒下了上百具逃兵的尸体!
济尔哈朗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戎马一生,经历过大小恶战无数,却从未感觉到今日这般有心无力。
对面这支明军的火力之强、铁甲兵意志之坚韧,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仅靠步兵冲阵,根本就是在送死!
济尔哈朗额头上青筋暴起,他随即回过头望向后方杜度所在帅旗的方向。
然而,那面代表右路军最高指挥权的大纛,依旧没有任何新的指令传来。
“杜度……还没到时候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这片战场之上只有一个统帅,那就是杜度,战场之上切忌犹豫不决,令出两处。
他必须信任他们推选出来的右路军统帅!
“希望这是值得的……”济尔哈朗心中默念。
斩断乱绪,济尔哈朗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他猛地拔出武器指向那片混乱的前线:“白甲巴牙喇前出贴近!给本王专射军官和那些投掷爆雷者!哪里来的废物!胆敢与我大清勇士比射术!!”
济尔哈朗大声呼喊,仿佛如此便能将心中不安早稍稍抚平。
旋即他注意到汉八旗的火铳手在炮火中溃败愈演愈烈。
“预备队排成督战线!胆敢后退一步者!乱刀砍死!!!”
“传令全军!继续猛攻!不准退!退者……”
“皆死!!”
凄厉的海螺音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由清军镶蓝旗下冲天而起,带着一股有进无退的气势。
随着号令,清军前军最后压箱底的四百多白甲巴牙喇精锐前出。
他们利用残存的楯车废墟、同伴的尸体作为掩体,尽可能将身形隐藏在阴影中,拉开了手中重弓。
白甲兵的目标明确,那便是明军的军官、旗手,以及那些不断投掷恐怖炸雷的散兵。
下一刻,双方交错厮杀的阵线上空,各种破甲箭带着尖锐破空声,越过前沿搏杀的人群,朝着明军阵线的纵深飞去。
“嗖!噗!”
眨眼间便有数个激励士卒的凯旋士官面甲被重箭射穿,哼都没哼一声便仰天倒地。
更有许多散兵胸口便被铅弹击中,踉跄着栽倒,手中鲁密铳跌落在地。
双方箭矢和铳弹在近战步兵头顶往来飞梭,不断有明军军官、旗手或散兵中箭、中铳倒地。
尤其是散兵司,他们暴露在相对开阔的地带进行投掷和射击,如此便成为了白甲兵重点照顾的目标,在精准的点射中,散兵司伤亡节节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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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
据徐光启《辽左阽危已甚疏》:贼(后金军)于五步之内,专射面胁,每发必毙,谁能抵敌。
“贼到百步外,发发相继,箭如飞蝗...至五步内,专射面门,无不立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