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奸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瓦剌的总攻,便如同预料般悍然降临。
黎明时分,第一缕曙光尚未完全驱散雁门关外的黑暗,低沉而压抑的号角声便从野狐岭方向层层叠叠地传来,如同远古巨兽的喘息,敲打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紧接着,地平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涌动的潮水,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与万千铁蹄踏地的轰鸣,向着雁门关漫卷而来!
巴特尔王显然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动用了其麾下最精锐的王庭铁骑与各部仆从军,总数超过四万,誓要一举踏平这座横亘在他南下之路上的雄关。
关城之上,林惊澜玄甲黑袍,按剑而立,目光平静地俯瞰着关外那无边无际的军阵。狂风卷起他猩红的斗篷,猎猎作响,却撼不动他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姿。身旁,周擎等将领面色凝重,紧握兵刃。一袭白衣的洛倾城静立稍后,清冷的眸子扫过敌军阵型,纤手不自觉握紧了雪月剑的剑柄。这是她第一次亲身经历如此规模的正规军阵厮杀,与江湖争斗截然不同,那扑面而来的惨烈杀气,令她心神亦为之凛然。
“传令各部,依计划固守!弩车上弦,投石机校准,滚木擂石就位!没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违令者,斩!”林惊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城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决绝的力量,让有些骚动的军心迅速稳定下来。
战争,以最残酷的方式拉开序幕。
首先袭来的是遮天蔽日的箭雨!瓦剌骑兵在弓弩射程边缘游走,抛射出的狼牙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飞蝗般倾泻在关城之上!盾牌被击打得砰砰作响,偶尔有箭矢穿过缝隙,带起一蓬血花。守军弓弩手在女墙后奋力还击,双方箭矢在空中交错,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紧接着,数十架高大的云梯在盾牌手的掩护下,被推动着靠近城墙!更有数十名身披重甲、力大无穷的“怯薛”勇士,扛着巨大的撞木,冒着矢石,疯狂撞击着城门!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巨锤,一声声敲在守军的心上。
“滚油!金汁!”周擎声嘶力竭地怒吼。
烧得滚烫的热油与恶臭刺鼻的金汁(熔化的金属与毒物混合物)从城头倾泻而下,城墙下顿时响起一片非人的惨嚎,无数瓦剌士兵如同下饺子般从云梯上跌落,浑身冒起青烟,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焦糊与恶臭混合的恐怖气味。
投石机抛出的巨石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城墙上,砖石飞溅,地动山摇。也有巨石落入关内,砸毁房屋,引起一片混乱。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瓦剌人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守军亦寸土不让,血战到底。城上城下,每一刻都有生命在消逝,鲜血染红了城墙,尸体堆积如山。
林惊澜并未一直停留在安全的后方指挥。他如同救火队员,哪段城墙告急,他的身影便会出现在哪里。惊雷掌力开阖,刚猛无俦,往往一掌拍出,便能将数名刚刚冒头的瓦剌勇士连人带梯震飞出去。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不倒的旗帜,极大地鼓舞着守军的士气。
洛倾城起初还有些不适应这等惨烈的混战,她的剑法精妙,更适合单打独斗或小范围缠斗。但在林惊澜有意无意的照应和点拨下,她很快找到了在军阵中发挥作用的办法。她不再追求一击毙敌,而是凭借超绝的轻功和敏锐的洞察力,游走在城墙各处,专门对付那些身手矫健、试图突破防线的瓦剌军中好手,或是击落那些特别精准致命的冷箭。她的雪月剑光所至,总能化解关键处的危机,其清丽的身姿与高超的剑术,也渐渐赢得了众多边军将士的敬佩。
一次,数名瓦剌神射手隐藏在攻城塔中,集中攒射林惊澜,箭矢又快又狠。正当林惊澜挥掌格挡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如惊鸿般掠过,剑光舞成一团光幕,将大部分箭矢拦下,正是洛倾城及时出手。
“多谢。”林惊澜百忙中道了一声。
“小心。”洛倾城简短回应,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瓦剌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却始终未能突破雁门关坚固的防线。守军虽然伤亡不小,但在林惊澜的坐镇指挥与洛倾城等高手相助下,士气始终高昂。
巴特尔王在远处观战,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在清除了内应、经历了刺杀风波后,这座关城的抵抗意志反而更加顽强。尤其是那个黑袍摄政王与其身边的白衣女子,简直如同定海神针般难缠。
“鸣金收兵!”眼看士气已堕,伤亡远超预期,巴特尔王不得不咬牙切齿地下达了命令。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瓦剌大军,又如潮水般退去,只在关城下留下了数千具尸体和无数破损的器械。
城头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守住了!他们再一次守住了!
林惊澜看着退去的敌军,脸上并无喜色,只有凝重。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巴特尔王绝不会就此罢休。他转身,看向身旁因长时间激战而气息微喘、白衣上沾染了点点血污的洛倾城,伸手轻轻拂去她肩头的一片尘灰。
“辛苦了。”
洛倾城微微摇头,望着关外狼藉的战场,轻声道:“这便是战争……”
经此血战,她似乎对身边这位男子,以及他所守护的一切,有了更深的理解。
血战孤城,锋芒初砺。然而,所有人都明白,更大的风暴,还在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