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与雅努斯隐匿在城邦边缘一处半塌的钟楼阴影中,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两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们的目光穿透残破的窗洞,密切关注着城市中心的动静,同时也警惕着任何可能靠近的危险。
他们在等待。
等待尼卡多利的杀戮盛宴落幕,等待那因大规模死亡而必然被吸引而来的冥河显化。
只有借助足够浓郁的冥河气息,才能搭建起通往死亡泰坦塞纳托斯的桥梁。
这份等待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完全体状态的纷争泰坦尼卡多利,其强大与狂暴是毋庸置疑的。
雅努斯显然不愿与这位以战斗为乐、不知疲倦为何物的存在发生正面冲突。
格林更是深有体会,一周目时,他与万敌白厄联手对抗陷入黑潮侵袭的尼卡多利,若非万敌凭借不死之身硬扛下大部分攻击,他们恐怕早已全军覆没。
好在眼下有擅长空间穿梭的雅努斯在身边,只要不被瞬间近身,安全撤离的把握还是有的。
时间在远处零星的抵抗声和逐渐弥漫开的死寂中缓慢流逝。
城邦中心的喊杀声、咆哮声正如退潮般迅速减弱,最终,只剩下风穿过废墟的呜咽,以及更远处那些尼卡多利狂热信徒收拾战场的喧嚣。
……
……
在城市中央那座还算完好的王宫内,最后的戏剧正在上演。
王座之上,身着华服、头戴王冠的统治者面无人色,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台阶下那个一步步逼近的身影。
那身影宛如从古老传说中走出的斯巴达勇士,肌肉虬结,仅穿着简单的皮甲,古铜色的皮肤上沾染着斑驳的血迹,却并非他自己的。
他手中握着一柄看似普通、却萦绕着不祥血光的长矛。
那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但在他的手中,却比任何传奇武器都更具威慑力。
他,正是纷争泰坦尼卡多利。
尼卡多利在王座前站定,染血的长矛平举,矛尖直指瘫软在王座上的国王,声音洪亮而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威严。
“城中的王,如果你骨子里还残存着一丝王的尊严,就拿起你的武器,向我挥刀。”
国王的牙齿咯咯作响,眼神惊恐地瞟了一眼王座旁那柄装饰华丽的长剑,却连伸手去碰的勇气都没有。
他几乎是瘫在王座上,用带着哭腔的卑微语气乞求。
“伟……伟大的尼卡多利,天谴之矛,纷争的主宰……为……为何会降临我这小小的城邦?我们……我们从未敢冒犯您的威严……”
尼卡多利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丝纯粹的、毫不作伪的疑惑。
“不是你在酒宴上向你的臣民夸口,说你的军队已经能够横扫天下,这片区域再无敌手了吗?”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所以,我为你带来了纷争,带来了你渴望的‘对手’。我敬佩你军队中那些战至最后一刻的勇士的无畏,但对你……只有鄙夷。你,不配为王。”
话音未落,尼卡多利手臂猛地一挥,那柄染血长矛如同血色闪电般破空而出。
“噗嗤!”
精准无误地贯穿了国王的心脏,将他死死地钉在了那象征权力的王座靠背之上。
国王的眼睛瞪得滚圆,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与绝望,头一歪,气息彻底断绝。
尼卡多利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一把将长矛拔出,任由国王的尸体软软地滑落在地。
他看也没看那具尸体,对着宫殿下方那些眼神狂热的追随者下令。
“将这卑劣者的尸体拖出去,喂狗。”
“是!吾主!”
几十名身经百战、煞气腾腾的信徒齐声应和,声音中充满了对力量与毁灭的崇拜。
对他们而言,能追随在尼卡多利身边,见证并参与一场场带来纷争与毁灭的战争,便是无上的荣耀。
“此城已破,休整两日。”
尼卡多利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王宫中。
“然后,继续出发,寻找更强大的城邦,为他们带去……纷争!”
……
……
钟楼阴影下,格林与雅努斯耐心等待了两个多小时后,期待中的异象终于出现了。
无声无息地,一片浓郁的紫色雾气开始从城市的废墟、从那些堆积的尸体间弥漫开来,迅速笼罩了小半个城邦。
这雾气并非水汽,触手冰冷,带着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寒意。
雾气之中,光影扭曲,隐约仿佛有无数模糊、拥挤、无声嘶吼的灵魂虚影在其中沉浮、挣扎,将那条虚幻的冥河支流挤得水泄不通。
“冥河的浓度足够了。”
雅努斯低声道,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我会尝试联系塞纳托斯。你替我警戒周围,希望我们的动作不会引起尼卡多利的注意。”
格林点了点头,精神高度集中,【神速之靴】的技能处于半激活状态,感知如同蛛网般向四周扩散,警惕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能量波动或靠近的气息。
只见雅努斯伸出手掌,一株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弱灵魂波动的紫色小花在他掌心浮现。
这花朵似乎对冥河气息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雅努斯小心翼翼地将这株奇特的紫色花朵置于弥漫的冥河雾气之中。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在花朵上方轻轻一划,开启了一道仅有拳头大小、内部光影急速流转的微型【百界门】。
他口中念诵着古老而晦涩的音节,那株紫色小花在冥河雾气与微型百界门的双重作用下,开始缓缓旋转,散发出更加清晰的灵魂波动,仿佛化作了一个精准的坐标信标。
随后,雅努斯眼神一凝,操控着那株承载着信息与请求的紫色小花,缓缓地、坚定地,将其推入了那道微型的百界门之中,送往了那未知的、属于死亡泰坦的领域。
通讯,已经发出。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死亡那边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