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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验就验 老婆子怕你个鸟!

肃政廉访司衙署深处,临时辟出的议事堂内,药气与汗气蒸腾。桑皮纸上墨迹淋漓的“解瘟散”配方,如同一块滚烫的山芋,灼烤着在场每一颗焦灼的心。

“陛下旨意!药方昭告,征调药材,日夜赶制!” 传旨太监尖利的声音穿透紧绷的空气。

孙院正蜡黄的脸颊因激动泛起病态红晕,他撑着桌案站起,声音嘶哑却字字千钧:“遵旨!然则,当务之急有三:其一,**立竿见影**!需速有实证,以安民心、定军心!其二,**广开药源**!集汴京乃至天下药力,解燃眉之急!其三,**精准投送**!务使汤药在火候最佳时,送达最危重者之手!此三者,环环相扣,非**统筹调度**不可为!”

他目光扫过满堂疲惫却眼含希冀的太医、吏员,最终落在孟云卿身上。素衣宫装,难掩眉宇间的倦色,唯有一双眸子清亮如寒星。她微微颔首:“孙院正所言极是。无实证,良方亦为空谈,民心顷刻溃散。当行…**‘三隐法’**!”

“三隐法?” 众人低语。

“其一,**隐药方**!” 孟云卿语速如珠落玉盘,“药方核心配伍、剂量,秘而不宣!仅布告部分常见辅药名目及大致功效(如清热解毒、固本培元),由开封府出面,以‘征召民间良方,共克时艰’之名,号召药铺、医馆、僧道乃至药农,按其功效,提供储备药材或独门验方基药!此举一可惑乱视听,防奸商囤积居奇或宵小破坏主药;二可广撒网罗,搜刮散落民间的替代药材,稍解主药匮乏之困!”

“其二,**隐药师**!” 她续道,“参与定方之太医、博士,悉数退居幕后!另组‘药效验证组’,孙院正总领,然明面之上,推举一位德隆望重、妇孺皆知的民间杏林圣手(如大相国寺药王殿慧明禅师)为‘验方总顾问’!由其出面接收、筛选各方所供药材基药,并‘随机’择选重症病患(实为验证组暗定),以不同基药组合行‘验证疗救’,详录其效!民间只道是慧明禅师汇聚众智、甄别良方,不知幕后另有操盘之手!”

“其三,**隐病患**!” 孟云卿目光沉凝,“用于验证‘解瘟散’核心方效之重症者,须隔绝严密,万不可泄!地点…就定在肃政司后院‘黑狱’!彼处高墙深锁,甲士环伺。由‘獠牙’亲兵押转运送!验证过程,每日仅公布‘重症好转几何’、‘新愈几人’等概数,绝不可泄露用药详情!唯待验证之效达‘红线’(如重症好转者过半),方由慧明禅师‘宣告’验方功成,朝廷颁行‘解瘟散’之名!”

“妙哉!妙哉!” 范仲平拊掌,眼中精光乍现,“三隐法!匿其形,聚其力,验其实!假‘民间验方’之名行集药之实,借‘药王’之威望稳民心、控流言,凭‘黑狱’之森严守验证之密!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娘娘圣断!”

“时不我待!” 孟云卿断然道,“六个时辰!六时辰内,‘三隐法’各关节务必畅通运转!户部、开封府、皇城司、太医局、大相国寺…权责到人!贻误者…军法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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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河畔,石桥村外临时搭起的“集药点”兼“初筛棚”,早已被绝望的人潮吞没。哭嚎、咒骂、哀求之声沸反盈天。劣质草药的苦涩、汗液的酸馊、秽物的恶臭与焚烧艾草的浓烟搅作一团,令人窒息。

“官爷!行行好!俺娘只剩一口气了!给碗药汤吊命吧!啥药都中啊!” 一个黧黑汉子抱着奄奄一息的老妇,拼命想挤过兵卒的长枪栅栏。

“滚远些!告示写得明明白白!只收药材验方!等慧明大师挑拣!想喝药?候着!” 兵卒厌烦地搡开他。

“等?再等俺娘就挺尸了!” 汉子目眦尽裂。

混乱中,一声尖啸刺破嘈杂:“朝廷压根没药!诓咱们等死哩!” 绝望如野火燎原,人群登时炸开,推搡冲撞,栅栏岌岌可危!

便在此时,一个炸雷般泼辣、裹着浓浓市井油烟气的大嗓门横空劈来:

“起开!都给我老婆子让道!误了给大师献方子,你们吃罪得起?!”

众人愕然回首。只见一个矮壮妇人,靛蓝粗布袄裙洗得发白,腰间油渍麻花的围裙系得紧绷,正推着一辆独轮车,如同愤怒的母牛般从人缝里硬生生犁开一条路!车上架着个黄泥大火炉,炉上蹲着口磨得油光水滑的大铁鏊子!旁边还摞着粗陶罐和面袋。正是汴京城西鼎鼎大名的“王婆煎饼”摊!

“王婆?您…您老这是唱哪出?” 相熟的街坊瞠目。

“唱哪出?” 王婆把车往登记桌前一撂,叉着腰,唾沫星子险些喷了那年轻录事吏一脸,“没长耳朵?朝廷张榜!征召验方!共抗大疫!老婆子我,就是来献祖传秘方的!”

录事吏瞅着那煎饼炉子,又看看王婆围裙上沾的葱花酱点子,一脸懵:“献…献方?您…您献啥方?” 桌上堆的“验方”五花八门——道士的鬼画符、郎中的几味草药名、和尚的香灰包…可这煎饼摊?

“献啥?献我王家祖传的‘三翻六转七十二抖’救命大法!” 王婆声震屋瓦,一把揭开个粗陶罐,一股冲鼻的蒜辣混着姜醋和古怪草根味儿直窜出来,熏得吏员和周围人掩鼻倒退。“瞅见没?老婆子秘制的‘驱瘟黄金酱’!配上我这独门手艺摊的‘百毒不侵饼’!趁热下肚,发一身透汗,管保什么瘟神疫鬼都给你撵得屁滚尿流!比你们那苦汤子灵光百倍!”

话音未落,她已麻利地从面袋舀出一勺稀糊,手腕一抖,均匀泼在滚烫鏊子上,“滋啦”一声白烟腾起。只见她抄起小木推子,手腕翻飞如穿花,口中念念有词:“三翻!去湿毒!” 煎饼应声而翻。“六转!调阴阳!” 煎饼在鏊心滴溜溜转。“七十二抖!散疫气!” 手腕疾抖,那煎饼竟如活物般在鏊上蹦跳!眨眼间,一张薄如蝉翼、焦黄油亮的煎饼已然成型。王婆刷上厚厚一层气味“销魂”的“黄金酱”,卷起,“啪”地拍在登记桌上!

“喏!方子在此!老婆子当面做,当面试!哪个不怕死的病秧子敢来吃?见效分文不取!不见效,老婆子我砸了这吃饭的家伙什!” 王婆环视,气势汹汹。人群被她这泼天架势镇住,一时竟鸦雀无声。

那录事吏盯着桌上那卷酱汁横流、气味“馥郁”的煎饼,脸都绿了:“王…王婆…您这…这不合规矩…咱们收的是正经药材方子…您这…”

“放你娘的罗圈屁!” 王婆勃然暴怒,手指头差点戳进吏员鼻孔,“老娘这方子不正经?老娘在城西摊了三十年煎饼,治好的伤风脑热、积食胀气比你吃的盐都多!怎么不正经?你们那些穿绸裹缎的太医倒是正经!正经得连个响屁都放不出来!正经得让这么多人干挺着等烂!我看你们就是狗眼看人低!瞧不上咱们下里巴人的土方子!是不是非得那些金贵得吓死人的‘墨莲’‘玄冰’才叫药?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合该等死?”

这一顿夹枪带棒、连珠炮似的叱骂,句句戳中周遭百姓的肺管子!是啊,太医局的正经药在哪儿?慧明大师的验方在哪儿?朝廷的榜文贴出来,除了排队和绝望,还剩什么?这煎饼婆子虽粗鄙,至少敢拍着胸脯说当场试药!

“王婆在理!”

“朝廷的药呢?!”

“让王婆试!横竖是个死!吃个痛快!”

“对!吃煎饼!强过喝符水!”

人群积压的怨怒如火山喷发,矛头直指登记点和束手无策的吏员兵卒!场面眼看就要崩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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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政司衙署后院,临时充作重症隔离处的“黑狱”。浓得化不开的药味与病人痛苦的呻吟塞满了每一寸空气。厚毡帘隔绝天光,唯有壁上几盏长明油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影。一排排板床上,蜷缩着十几个从疫区核心抢运出的垂危病患。高热炙烤着他们的躯体,皮肤下扭曲的金色脉络如毒藤蔓延,溃烂处脓血横流,气息微弱如游丝。几个蒙着厚厚面巾的太医和药童,正紧张地记录脉象,灌喂着按不同“基药方子”熬出的汤药。压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顾千帆一身玄色劲装,如墨色中的猎豹,无声巡弋。目光锐利如电,扫过病榻,掠过药罐,不放过一丝异动。此处乃“三隐法”命门所在,不容半分差池。

“顾大人!” 负责记录的陈太医匆匆近前,声音透过面巾发闷,带着焦灼,“甲三床,服‘乙字三号’汤(含玄冰草、茯苓等),高热稍退,然呕吐愈烈,金纹蔓延未止!丙七床,服‘丁字七号’汤(含金线莲叶、黄连等),呕吐稍缓,然高热不退,已现谵语!药效…皆不尽人意!距娘娘所期之效…相去甚远!”

顾千帆眉峰紧锁。六个时辰已过其半,十几种基药组合试过,或效微,或反噬。真正的“解瘟散”所需如寒潭墨莲莲子等主药,数量稀若晨星,仅够熬三剂!这三剂,须用在刀刃上,用在最有望起死回生者身上!然眼前诸人,谁非命悬一线?选谁?如何选?此非仅医道之考,更是冰冷如铁的取舍!

正焦灼间,一阵刻意放轻却仍显莽撞的脚步声自入口传来。毡帘掀开一缝,赵言探进半张小脸,在昏灯下显得格外苍白。身后跟着一脸忧急的林绾绾贴身侍女绿萼。

“言儿?” 顾千帆一怔,快步上前,压低声音,“此地凶险!速退!”

赵言不答,乌溜溜的大眼急切地在病榻间搜寻,倏地定在角落一张板床。床上那瘦小身影,正是他东华门施粥时结识的小乞丐“石头”!此刻石头蜷缩如虾,浑身滚烫,裸露手臂上金纹狰狞如毒蛇缠绕。

“石头…石头…” 赵言指着石头,眼圈瞬间红了,带着哭腔对顾千帆道,“顾大哥…救石头…他…他给过言儿…半个…硬馍馍…” 他笨拙地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露出半块干硬的杂粮饼。

顾千帆心头一刺。石头是首批秘密转运的重症童稚,体弱病沉,太医多判其生机渺茫,用药序列极后。

“言儿,此间疫气深重,速随绿萼回去。” 顾千帆沉声道。

“不!” 赵言罕见地执拗摇头,指着太医手中药碗,“言儿…要喝…那药药!”

顾千帆与陈太医皆愕。

“言儿…也要…帮石头…试药药!” 赵言小脸绷紧,带着孩童天真的决绝,“言儿…壮!不怕!” 他用力拍打自己单薄的胸膛。

“胡闹!” 顾千帆断然喝止,“药岂是儿戏!速离!”

“顾大人!” 一直留意石头的陈太医忽出声,语调异样,“您…您看言王殿下的面色!”

顾千帆心下一凛,凝神细观赵言。昏灯下,赵言小脸潮红异常?不,那红…透着股不祥的燥热!顾千帆猛地探手抚其额!

触手滚烫!

“何时如此?!” 顾千帆声转厉,问向绿萼。

绿萼扑通跪倒,泣道:“回…回大人!殿下午后便说头晕,奴婢只道是困乏…方才在东偏殿,殿下他…他偷喝了半碗给林娘子熬的…没倒净的药渣汤…说是…闻着甜丝丝的…”

药渣汤?!林绾绾先前所服,乃太医局试治“子午毒”的诸般汤药残留!恐含微量毒素!顾千帆如坠冰窖!赵言自幼高热损了神智,却也似对寻常药毒有奇异耐性?此刻高热…是染疫?还是药毒相激?

“快!带殿下至净室!隔绝!” 顾千帆当机立断。绿萼忙去拉赵言,不料赵言如小牛犊般猛地挣脱,跌跌撞撞扑向旁边药童刚熬好、待奉与另一病患的“戊字一号”基药汤罐!

“药药!甜药药!” 他口中含糊嚷着,在众人骇然目光中,竟伸出小手,直插那滚沸的药罐!

“殿下!!”

惊呼未落,赵言已飞快抽回沾满滚烫药汁的手,塞进嘴里贪婪吮吸!浑不觉烫,小脸竟浮出满足之色:“甜…好甜…”

“戊字一号”汤,主含甘草、蜂蜜及几味普通清热药,味甘甜!赵言竟被这甜味引得失了心智!

“制住他!” 顾千帆目眦尽裂,飞身扑上。赵言动作更快,吮罢手指,竟一把抱住沉重药罐,低头欲饮其中滚汤!

场面大乱!太医惊呼抢罐,又恐烫伤赵言。顾千帆投鼠忌器。电光石火间,无人留意,几滴滚烫药汁随着赵言挣扎,飞溅入他怀中那本孟云卿特制、封面画着憨笑的简易《功过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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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侧殿,临时“救疫枢机”。巨幅汴京城坊图贴满各色标记。孟云卿、范仲平、户部尚书、开封府尹、殿前司都指挥使环立巨案,气氛如满弓之弦。

“娘娘!户部已遣急脚递、漕船,飞檄邻近州府征药!然‘寒潭墨莲莲子’仅福州古潭偶得,抵京最快也需五日!‘百年玄冰草’更是凤毛麟角,库藏不足五钱!杯水车薪啊!” 户部尚书汗透重衣。

“开封府已召齐城内药铺一百七十余家,僧道宫观二十余处,征得清热药材逾万斤!然合于‘基药’之配伍…仍待‘验证组’筛定,尚无明效回传!” 开封府尹面色沉郁。

“殿前司可调甲士三千,护药坊、行投送!然疫区糜烂,道路梗阻,如何保药汤不失火候、精准送达?路线规划、人手分派、时辰掐算…千头万绪!” 殿前司都指挥使眉头紧锁。

时辰点滴流逝,重压如磐石覆顶。药源告急,药效未验,投送无方…“十二时辰药覆疫区”之令,几成画饼!

孟云卿目光如钉,死死锁在案心那份《疫区危情急报》上,新增病患的数字如毒蛇噬心。她强摄心神,目光扫过杂乱案牍,忽地定在角落一本不起眼的册子上——那是赵言遗落的《功过簿》,封面上用朱砂画着个大大的憨笑。

笑…功过…

一个大胆至几近荒诞的念头,如电光石火劈入脑海!

“范公!” 孟云卿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取巨幅素宣!朱砂笔!另取…刻漏!不!取十二支等长更香来!”

“更香?” 众人皆惑。

“正是更香!” 孟云卿眸中锐芒如星火迸溅,“时不我待!缺药缺人缺路,最缺者,唯光阴耳!将这时辰…拆解!拆至每一环节!拆至每一人肩头!”

她一把攫过朱砂笔,在范仲平疾展的素宣上,笔走龙蛇!非奏折楷书,尽是凌厉线条与方框箭标!

1. **拆解事程!**

* 朱砂笔于纸端力透:“**死令:十二时辰(十二支更香烬),解瘟药汤必达疫区所有在册病患之口!**”

* 下方,笔锋如刀,裂出三条主脉:

> **“征药链”**(朱砂框):急调-转运-入库-初筛(指向慧明)

> **“制药链”**(靛青框):基药验证(孙院正)- 核心方熬制(黑狱)- 分装(陶罐泥封)- 中转集散(预设三处“药站”)

> **“投送链”**(石青框):药站领药-路径规划(避重疫\/堵点)- 小队分派(甲\/乙\/丙区)- 送达画押(病患\/亲属\/医工指印)

2. **燃香计时!**

* 于每条主脉的每一紧要节点旁,孟云卿以朱砂标刻数字,旁绘更香燃痕!

> 例:“药材抵京入库” — **香痕:首支香烬前!**

> “基药验证有效方达三” — **香痕:第三支香烬前!**

> “首批核心药汤成” — **香痕:第五支香烬前!**

> “王家洼丙区首送毕” — **香痕:第八支香烬前!**

> …

* 每一节点,皆朱笔直书名姓权责(或部司)!

3. **悬榜督战!**

* 孟云卿命人将此幅写满朱砂字符与香痕的巨幅素宣,高悬于枢机正壁!

* 案头,十二支等长更香次第点燃!青烟袅袅,如悬顶之剑!

* “此图,即为‘**燃香计程榜**’!” 孟云卿戟指素宣,声如金铁交鸣,“自此刻始,香烬一支,即过一程!榜上所列节点之责者,香至其位,事必功成!延误者,其名朱砂圈记!迟一刻,圈一重!迟一时辰…军法斩首!此榜,实时更迭!张挂于衙署大门之外!昭告汴京百姓!督我朝廷上下…救亡图存!”

这前所未见的“燃香计程榜”高悬,枢机内如沸水泼油!户部尚书见己名旁那“首支香烬前药抵库”的朱砂大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冲出去催办!开封府尹紧盯“第三支香烬前三有效基药方”,抓起令签直扑大相国寺!殿前司都指挥使面对复杂投送线与严苛香痕,立召麾下都头,当场划区定责!

光阴,被这粗粝而直白的“香痕”切割成有形重压,狠狠砸在每一处关节、每一人肩头!整个汴京的救疫巨轮,在这“燃香计程榜”的鞭策下,以前所未闻的癫狂之速,轰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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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政司后院,黑狱净室。

混乱暂息。赵言被强灌下安神汤(非疫药),由绿萼与药童严密看守。他吮吸“戊字一号”汤的手仅微红,未起泡,高热在药力下稍退,此刻昏沉睡去,唇角犹带一丝满足的甜笑。

顾千帆守于室外,面沉似水。太医低语:“殿下体质殊异,似耐寻常药毒,所染疫征亦不显…吉凶难卜,须臾不可离人。” 心头巨石未落。赵言的闯入,恰似一根芒刺,扎在这紧绷欲断的救亡链上。

“报!” 一名“獠牙”疾步而至,“石桥集药点急情!煎饼摊王婆以献‘驱瘟祖方’为名,聚众鼓噪,几酿民变!其所献‘验方’,实乃煎饼蘸怪酱!开封府吏束手!”

顾千帆眼中寒芒一闪。内忧未靖,外患又起!此泼妇闹市,时机险恶,稍有不慎即成燎原之火!他瞥一眼昏睡的赵言,厉声叮嘱绿萼与药童:“寸步不离!有异速报!” 言罢,身影如电,掠向衙署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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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狱重症区。陈太医正细察赵言触碰过的“戊字一号”药罐。罐壁沾着湿漉小手印。目光无意扫过地上那本赵言的《功过簿》。簿子封面朝上,那朱砂绘制的憨笑,在昏灯下…似乎比平日更显眼了?且憨笑旁,空白处…多了几道淡淡的、歪扭的金色印痕?

陈太医心中一动,强抑对疫毒的恐惧,小心以镊子夹起簿子。凑近灯下细观。朱砂笑脸依旧,然其下方近封底处,赫然浮现数道细若蚊足、宛如幼童涂鸦的金色污迹!那痕迹…竟与疫者身上蔓延的“金纹”有几分形似!只是更简略…更似…某种图示?

更令他惊疑的是,当他翻开簿页时,怀中那枚参与核心验证、由孙院正所发、用于感应药气流转的特制玉扣(内含磁石与数味引药香丸),竟发出极轻微的、持续的温热!而这温热之源…正指向手中这本被药汁污损的《功过簿》!

“这…这是…” 陈太医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闪现:憨王殿下沾染的药汁疫毒…与此特殊簿子…竟生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勾连?这簿上的金痕…莫非是…疫毒借由稚子之手…留下的…某种“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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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药点前,混乱已如沸鼎。

王婆的独轮车成了堡垒,她立于其上,挥舞油亮锅铲,唾沫横飞:“瞅见没!朝廷的人露怯了!不敢让咱试药!压根就没真本事!就想耗死咱们!老少爷们!等死是死,不如信我老婆子!啃一口‘驱瘟黄金饼’!阎王殿也给你踹塌了!” 说着又摊一张饼,刷足酱,塞给旁边咳得撕心裂肺的汉子,“吃!大哥!狠劲吃!出一身透汗!管保好!”

那汉子病急乱投医,又被煽惑,竟真的大口吞咽。人群情绪彻底点燃,蜂拥扑向煎饼车,哄抢在即!兵卒人墙岌岌可危!

“放肆!”

一声蕴着内劲、冰寒彻骨的断喝,如惊雷炸响人群头顶!喧嚣骤歇。

顾千帆的身影如墨色鹰隼,落于人群之前。玄衣无风自动,目光所及,如冰刃刮骨,躁动的人群瞬间死寂。他视线直刺车上的王婆。

“王婆?” 顾千帆声如寒潭,“你说你的饼酱能驱瘟?”

“当…当然!” 王婆被那气势所慑,声气弱了三分,仍硬挺,“老婆子我…”

“好!” 顾千帆截断她,抬手一指衙署大门外刚悬挂出的、巨幅醒目的“燃香计程榜”!榜上,代表时辰的第一支更香,已然燃过大半!“朝廷救亡,燃香为证!你说你能救?那便立下你的军令状!”

王婆与众人顺指望去,皆被那巨榜与燃烧的更香震慑。榜上朱砂字迹与香痕,透着不容置疑的肃杀与急迫。

“看见那‘基药验证有效方达三’的香痕了么?” 顾千帆声音淬冰,“第三支香烬之前,须验得至少三种有效基药组合!此乃朝廷死令!你的‘驱瘟黄金饼’若真有效,便算作其中一味‘基药’!本官许你在此设摊,专治自愿试药的轻症(乙级)者!规矩在此:”

> **“王婆煎饼验效令”**

> * **验者:** 仅限自愿 **乙级轻症**(发热、咳呕,无重溃谵妄)。

> * **验法:** 当场食尽一整张蘸酱煎饼,太医记录其食前、食后一时辰、三时辰之变(体温、呕次、精神)。

> * **效标(达一即算):**

> > 甲:三时辰内,体温降一度以上,且稳一时辰。

> > 乙:呕吐次数减半以上。

> > 丙:神志转清(能对答,可自坐)。

> * **时限:** 第三支香烬之前!

> * **赏罚:** 若王婆时限内,以饼酱达成 **五例有效**(符甲\/乙\/丙任一),则朝廷纳其酱为基药,赐‘义妪’匾!若不能…” 顾千帆眸中杀机一闪,“则以妖言惑众、煽乱之罪…立斩!其摊车…当众砸为齑粉!”

冰冷的规则,清晰的效标,催命的时限,高悬的燃香!王婆脸上的蛮横瞬间冻结,化作慌乱与难以置信。她只想闹腾搏利,哪曾想被架上这“验效”的刀山?还要立生死状?五个人见效?这…

人群亦静了。看着那杀伐之榜,再看王婆煞白的脸,许多人回过味来。朝廷这次…是动真格了!有榜,有香,有准绳!这煎饼婆子…怕是要栽!

“如何?怕了?” 顾千帆语带讥诮,“方才不是夸口,阎王殿也踹得?你的效验呢?王婆?”

王婆脸皮紫胀,看着周遭怀疑目光,盯着那寸寸变短的更香,一股被逼急的泼悍之气顶了上来!她狠狠一拍鏊子,“铛”然巨响!

“验就验!老婆子怕你个鸟!街坊们!谁是轻症!信我老婆子的!站出来!白吃白喝!管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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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肃政司衙署枢机内,灯火通明,人声带着疲惫的亢奋。巨幅“燃香计程榜”前,孟云卿如岳峙渊渟。第三支更香,火头将熄!

“报——!” 汗透重衫的肃政吏狂奔入内,嘶声狂喜,“黑狱捷报!‘解瘟散’核心方!首验功成!甲级重症‘石头’!服药一时辰,高热骤降两度!呕吐立止!金纹褪色!已能饮水!孙院正言:神效!确系神效!”

“好!” 孟云卿眸中光华大盛!基石已固!

“报——!” 大相国寺僧疾入,“慧明大师急报!基药验证组已筛定两种明确有效基药方!可缓轻症!第三种方正在终核!香痕…将达!”

“报——!” 殿前司信使冲入,“首批征药三千斤已由南薰门入库!户部连夜分拣!”

“报——!” 开封府吏喘如风箱,“王婆煎饼摊…验效毕!五名自愿乙级轻症者,三人呕次减半!两人神清可坐!五例皆符‘乙’或‘丙’效!验证…有效!围观百姓…欢声雷动!”

捷报如潮,一浪高过一浪!枢机内沉郁尽扫!香痕被一道道追上、超越!那朱砂素宣之上,代表功成的标记星罗棋布!

孟云卿紧攥的拳缓缓松开,掌心隐现血痕。她踱至窗边,望向黑沉沉的金水河。第三支更香,终化最后一缕青烟。而希望之火,已在这燃香为号的死令催逼下,于疫魔盘踞之地,倔强地燃起星点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