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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七星大罗盘 > 第327章 星枢初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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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七的北平城,虽已过元宵,年节的气氛却未完全散去,只是这浮于表面的喜庆底下,暗流涌动,仿佛冰封的河面下,潜藏着未知的漩涡与暗礁。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亮了书案上那块黝黑的石头。周宅书房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周廷玉眉宇间的凝重。他手中摩挲着那块今早门房在角门处发现的石头,质地冰凉刺骨,上面刻着的符号扭曲怪异,与年前在“澄清闸”遗迹所见略有相似,却又透着一股更浓的邪戾之气。《这无声的警告,像一道冰冷的符咒,贴在了他的心头》。

自“澄清闸”遇袭以来,他便知自己已踏入一个看不见的棋局。这北平城的暗处,便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腰间那枚传承自外祖父刘伯温的螭吻星盘玉佩,近日来温润之感愈发明晰,有时甚至能感到一丝极细微的、仿佛心跳般的搏动,仿佛与他心意隐隐相通,又似在呼应着什么。这玉佩的神异,他自幼便知,却从未像近来这般活跃。它似乎在警示着逼近的危险,又似乎在冥冥中引导着他方向。

“少爷,” 贴身护卫磐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周廷玉的沉思,“山东有信到,是云鹤道长的飞鸽传书。”

周廷玉精神一振,沉声道:“进来。”

磐岳推门而入,递上一小卷细竹管。竹管上有着青阳宗特殊的暗记。周廷玉取出内里的薄绢,上面是云鹤道人熟悉的笔迹,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石上符咒,阴煞蚀心,类密宗邪法,掺以北地至寒秽气,歹毒非常。炼制者道行不浅,心术极恶,意在毁人根基,断其灵觉。山东暂无异动,正循‘晋商’线索深查,一切小心。”

周廷玉将绢布凑近烛火,看那跳动的火苗将其吞噬,化为一小撮灰烬。《云鹤道人的判断印证了他的猜测,这绝非寻常的恐吓》。云鹤道人远在济南府,执掌“青阳济世堂”明面行医,实则为周家布于北方的核心暗桩,专司探查隐秘,此事乃周家最高机密,仅限他与父亲周必贤等寥寥数人知晓。唐赛儿亦在山东,她的玄阴之体与《璇玑谱》修为,是应对此类邪术的关键。云鹤信中未提唐赛儿,便是默契,意味着她已知晓并可能已暗中行动。这“晋商”线索,隐隐指向与山西毗邻的赵王封地,难道赵王朱高燧也牵涉其中?《这条线,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他踱步至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凛冽的寒气瞬间涌入,让他精神一振。院中积雪皑皑,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这北平新城看似气象万千,百废俱兴但暗地里的争斗却比南京时更为凶险复杂。汉王朱高煦在朝堂上咄咄逼人,军中势力盘根错节;赵王朱高燧看似闲散,却行踪诡秘,与三教九流往来频繁;如今又添上这针对他个人、手段阴毒诡异的邪术暗算。这已非简单的政见不合或权力倾轧,似乎有更深的、牵扯到方外之力的阴谋在酝酿,而自己,或因这身不由己的星枢传承,被卷入了风暴的最中心。《前途莫测,如履薄冰》。

“磐岳,” 他关上窗,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带着一种决断,“加派得力人手,要绝对可靠的,分作明暗两班,严密护卫夏尚书府和杨荣大学士府。尤其是夜间,更要警惕,多布暗哨,留意所有形迹可疑之人,特别是僧道装扮或身负武功的生面孔,一个都不可放过。” 夏元吉是朝中清流砥柱,亦是他的岳丈;杨荣是太子臂助,对他多有提携。对方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将警告送到自己门前,难保不会对与他亲近之人下手。父亲远在黔西南,这北平城的惊涛骇浪,他必须独自面对,更要尽力护住身边人,这是他的责任。

“是,少爷!” 磐岳领命,又迟疑道,“那这石头……还有昨日报来的,灯市上那几拨可疑之人,该如何处置?”

“石头之事,我自有分寸。” 周廷玉目光锐利,如寒星般闪耀,“灯市上的人,继续暗中监视,查明他们的落脚点和接触对象,但切勿打草惊蛇,以免打乱后续布局。对方在暗,我们在明,一动不如一静,且看他们下一步如何动作,方能后发制人。”

待磐岳退下布置,书房重归寂静。周廷玉坐回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笔锋悬停片刻,方才落下》。他需要将近日变故——朝堂动向、“澄清闸”探查遇阻、邪石警告、山东线索——以及自己的分析和猜测,详尽密报给父亲周必贤。更重要的是,需请示家族,面对此等超乎寻常、可能牵扯到方外之力的危机时,周家该持何种立场,又可动用多少隐藏的力量。这已超出了寻常官场博弈的范畴,关乎家族的存续与未来。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的思绪却飘得更远。那枚螭吻星盘玉佩隔着衣物传来持续而温润的暖意,一丝极其模糊、难以捕捉的预感萦绕心头,仿佛命运的织机正在悄然转动,而他是那线上无法自主却又必须前行的梭子。

正月十九那日的朔风异常凛冽。东宫文华殿内虽银霜炭盆烧得正旺却仍驱不散太子朱高炽眉宇间浓重的病气与忧色。他身裹厚重貂裘,面容憔悴,眼下的乌青在宫灯映照下格外明显,一声压抑的低咳在寂静的殿中显得分外清晰。《殿内侍从早已被屏退,只余一心腹老太监远远立于门畔,垂手恭立,更添几分密议的凝重》。太子抬手指了指御案旁早已备好的锦墩,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廷玉,来了,坐吧。”

周廷玉恭敬行礼后,方谨慎落座,关切道:“殿下召见,不知有何吩咐?这天寒地冻的,还望殿下善保圣体为要。”

朱高炽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拘泥虚礼,继而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叹道:“昨日大朝会,真是多亏了你机变。若非你及时提出那废窑利用之策,夏尚书独自面对汉王与李庆的步步紧逼,只怕难以支撑……唉。”

他摇了摇头,脸上交织着无奈与深深的忧虑, “汉王的气焰,你亦是亲眼所见。他在军中根基深厚,勋贵之中附议者众,如今在这北平更是如鱼得水。孤常年于南京监国,对此间事务,终究是力有不逮,鞭长莫及啊。”这番话,透露出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的深深无力与戒备。

周廷玉微微躬身,言辞恳切而持重:“殿下言重了。臣昨日所为,不过是恪尽臣子本分,为君父分忧,为民生请命而已。殿下为国事操劳,以至圣体违和,臣心实感敬佩与不安,能略尽绵薄之力,实乃臣之本分,不敢居功。”

太子闻言,抬起眼,目光落在周廷玉身上仔细打量着,那目光中的审视探究之意远多于赞赏。默然片刻,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身体微微前倾,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凝重:“廷玉,孤观察你日久,见你行事沉稳持重,心系社稷黎民,并非那等汲汲于功名、攀附结党之辈。有些话,孤思虑再三,今日便与你坦诚相告,望你细察。”

周廷玉心知此番对话已触及核心,神色愈发恭谨,端正坐姿,凛然应道:“殿下如此信重,推心置腹,臣感激涕零,虽肝脑涂地亦难报君恩于万一。有何训示,臣必谨记于心,慎思笃行。”

“此次孤奉旨北上觐见,除却例行的述职,父皇……”太子略作停顿,目光深邃地观察着周廷玉的细微反应,“还于暖阁单独垂询了几件要事。其中,便特意问及了‘澄清闸’附近地块的营建事宜,以及……你近日的所作所为,所察所感。”

周廷玉心头猛地一紧,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冷汗。果然!皇帝陛下对这一切早已洞若观火!他面上竭力维持平静,垂首恭声道:“陛下圣明烛照,洞察秋毫。臣……臣惶恐不已。”

太子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继而继续低声道:“父皇当时言道,新都营建,关乎国家根本气运,尤其是旧城基址,诸如水关、城墙遗迹等处,动工之前,务必慎之又慎,须得反复勘察,若发现任何不合常理、有违地脉安稳的‘异常’之处,必须即刻密奏,不得有丝毫延误。”他特意加重了“异常”二字的语气,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周廷玉,“而且,父皇还特意交代……让你,需从旁协助东厂,共同‘留意’此事进展。此乃父皇亲口所言。”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周廷玉心上,意味着皇帝不仅知晓其私下探查之举,更赋予了半官方的身份,既是殊遇,亦是重压。

周廷玉感到自己的呼吸几乎停滞。朱棣这番交代,信息量何其巨大!这分明是默许,甚至可以说是鼓励了他之前私探“澄清闸”的行为,更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去继续深究!这既是天大的信任,认可了他的能力与忠诚,同时也是一道无比沉重的枷锁和催命符。《这意味着,他从此被正式推到了应对此等隐秘事件的风口浪尖,未来所有明枪暗箭,都将由他首当其冲》。那“异常”二字,所指绝非寻常土木工程问题,必然与那诡异的黑石、与那深藏的地脉秘辛息息相关。

“臣……明白。”周廷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沉声应道,“陛下信重,殿下托付,恩同再造。臣纵粉身碎骨,亦必竭尽心力,查明真相,以报君恩!”

太子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欣慰,亦有更深沉的忧虑:“你明白其中的分量就好。切记,父皇……年事渐高,近年来于这些玄之又玄、关乎天命气运之事,愈发关注。开春之后,为震慑北元,父皇很可能要御驾亲临边塞巡阅,届时……”

他话语未尽,然其中意味不言自明,几乎是赤裸裸的托付与结盟,将自身安危与对未来局势的担忧,部分寄托于周廷玉之身。

周廷玉肃然起身,整理衣冠,对着太子深深一揖,语气坚定如山:“殿下教诲,臣定当镌刻于心,时时警醒,一刻不敢或忘。臣必谨言慎行,步步为营,不负陛下天恩,不负殿下今日厚望!”

太子疲惫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且去吧。北监那边,你选送去的周家子弟与那些寒门学子,皆是可造之材,需得好生督促他们进学修德。将来……他们不仅是朝廷未来的栋梁,亦会是你他日可信之臂助。” 此话一出,已是明确将周廷玉视作东宫未来核心班底予以培养和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