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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七星大罗盘 > 第282章 虎贲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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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十六年五月中的黔地,山岚裹着暑气,沉甸甸地压在禄国公府的飞檐斗拱之上。距周廷玉蟾宫折桂、金殿传胪的荣耀时刻已过去月余,省亲的时日如指间流沙,倏忽见底。经舅公刘琏慎择天时,推算出五月二十一日乃黄道吉日,利出行、会亲友、纳彩征,周家上下旋即依此紧锣密鼓而动。

这日清晨,府邸中门洞开,车马辚辚,仆从如流。沐春的归程与两桩钦赐婚事的纳采之礼并线而行。昆明沐府来的管事早已候在一旁,神色恭谨中带着几分自家小姐得偿所愿的释然。聘往南京夏府的礼队也已整装,大红绸缎覆盖的箱笼里,是黔地的珍产与周家的诚意,只待吉时便发。

周廷玉身着雨过天青杭绸直裰,立于廊下,看着院中喧嚣。身侧,夏雨柔一袭藕荷色罗裙,沉静如水;朱玉宁仍作男装打扮,折扇轻摇,目光却饶有兴致地掠过沐春那辆装饰华贵的翠盖珠缨八宝车。沐春今日换了汉家闺秀的装扮,云鬓金钗,火红的骑装却仍透着一股掩不住的飒爽,她正与刘青、宝庆公主话别,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周廷玉,复杂难言。

“都打点妥当了?”周必贤微微颔首,目光深沉:“京中非比黔地,一举一动,皆在天目之下。陈墨老成,可为你打理庶务;棋星出自青阳宗,机敏忠勇,可助磐岳护卫周全。黑崖、白石是七星卫的根苗,带着他们,勿忘根本。”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些许,“安平商社之事,陛下此刻,想必已见到我的奏报了。”

“父亲。”周廷玉躬身回话,“沐家车驾、聘夏之礼、我等回京行装,皆已齐备。岩峰率一队七星卫精锐护持沐小姐车驾南下昆明然后再去京城;磐岳领另一队,并陈墨、周棋星夫妇,及黑崖、白石二子并丫鬟仆役十数人,随我等东向金陵。”

周必贤为长子此行可谓煞费苦心。除却原有的贴身护卫磐岳,更增派了心腹岩峰,此二人皆出身七星卫,沉稳悍勇,可托生死。另委府中大总管陈墨与其妻周棋星一同随行进京,总理周廷玉在金陵宅邸的一切庶务。随行者中尚有两位少年,黑崖与白石,皆是七星卫烈士遗孤,筋骨初成,眼神锐利,被带往京中历练。一众丫鬟仆役皆经严格遴选,沉默规矩。

辰时正,车队将至小龙塘老宅辞行。刘瑜与奢香老夫人已候在院门外古槐之下。刘瑜一身靛蓝棉布裙褂,银丝绾髻,神态宁和;奢香则着彝部常服,目光如电,不减当年英气。与此同时,金陵皇城,谨身殿。

永乐帝朱棣正批阅奏章,眉宇间凝着帝国之主的沉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御案一角,摊开着最新送达的八百里加急奏报,来自黔中禄国公周必贤。奏章详陈了周家、平西侯沐家、户部尚书夏元吉之家以及“某位宗室”欲联合组建“安平商社”之事,言明旨在“畅通西南物产,调剂有无,以裕国课,而安边陲”,所列条款清晰,股本分明,于国于民,皆似有利。

朱棣指尖轻叩楠木御案,发出沉闷微响。迁都北平行在即,国库吃紧,西南稳定关乎半壁江山,周必贤此议,看似恭顺体国,实则是在用商业利益编织一张更牢固的网,将他朱家的公主、他的户部尚书、他的镇边勋贵乃至他的女儿都网罗进去,向他请求一个默许。此举大胆,却亦精明。

正当他沉吟未决,内侍垂首趋步入内,细声禀报:“陛下,户部尚书夏元吉于殿外求见。”

“宣。”朱棣将周必贤的奏报稍稍合拢,却不收起。

夏元吉步履沉稳入内,行礼后,并无寒暄,径直道明来意:“陛下,臣为西南‘安平商社’一事特来奏禀。”他手中亦捧着一份章程,内容与朱棣御案上那份大同小异,细节却更为周详,尤其突出了商社于漕运、税赋、平抑边地物价之利。

朱棣不动声色,目光在夏元吉严肃的面孔与奏章之间逡巡:“夏爱卿,此事,周必贤已具本奏来。朕正观之。依你之见,此社果真于国有利?”

夏元吉躬身,声音清晰坚定:“回陛下,臣详勘其章。西南物产丰饶,然山高路险,流通不畅,易为奸商所乘,亦使边民困苦。若设此社,统合官民之力,可令漆、蜡、药材、木材、马匹等物得以顺畅输运内地,内地之盐、铁、布帛、瓷器亦可公平售予边民。一则可增朝廷税入,二则可杜中间盘剥,三则物阜民安,边衅自消。且章程内明文,商社利润,除股本分红外,另提两成充盈陛下内帑,以备不时之需。于公于私,实为良策。臣以为,当准其试行。”

殿内静默片刻,只闻更漏滴答。朱棣深知夏元吉为人,知其绝非因私废公之辈,能得他如此肯定,此事于国计民生确有大益。而周必贤将利润直接与内帑挂钩,更是摸准了他此刻急需用钱的心思。此举既显忠诚,亦为商社上了一道最稳妥的保险。

终于,朱棣提起朱笔,在周必贤的奏本上批下一个“可”字,复又添上“着户部协理督办,毋生事端”一行小字。

“既如此,便依卿等所议。”朱棣放下笔,语气平淡,却一锤定音,“告诉周必贤,也给沐晟、还有玉宁那丫头带个话,好好做,莫负朕望。”

“臣,遵旨。”夏元吉深深一揖,掩去了眼底一丝复杂神色。他知此事已成,帝心已许,周家与西南,又过一关。而一场牵连帝国财政、边贸与权贵利益的巨大棋局,随着这支朱笔的批准,正式落下了第一子。

而此时的黔地禄国公府,辞行时刻已至。周廷玉率众人先赴小龙塘老宅,向曾祖母刘瑜夫人拜别。老宅古槐苍劲,锁龙井幽深如昔。刘瑜夫人于堂前受了众人的礼,目光逐一扫过年轻的面庞,在周廷玉身上停留片刻,只缓缓道:“前程远大,守心为上。”言辞简朴,却重若千钧。

正当众人拜别完毕,即将登车之际,忽闻后山虎啸低沉。只见那只与周家缘法极深的成年虎“衔云”,口中竟叼着两只茸毛未褪、眼尚未全睁的小虎崽,步履沉稳而来。它无视一旁微微躁动的听风与啸林,径直走到沐春面前,将其中一只通体雪白、唯额间一缕银蓝的雌性幼虎轻轻放在她脚边,旋即转身,又将另一只毛色斑斓、体格稍显壮实的雄性幼虎置于周廷玉身前。

满场皆静,唯闻山风过隙。沐春又惊又喜,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团温软雪白,幼虎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周廷玉亦躬身捧起那只斑斓虎崽,小家伙竟伸出粉嫩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它们……”沐春抬头,眼中光彩流转,望向周廷玉。

周廷玉凝视手中幼虎,略一沉吟,道:“《诗》云,‘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此白虎皎若冰雪,便叫‘倾城’,愿其灵慧护佑,不坠其名。这只斑纹雄健,气象初成,可名‘振威’,望其来日威重,镇守一方。”

沐春低声重复“倾城”二字,唇角微扬,将小虎更紧地拥入怀中,轻声道:“好,倾城。我会好好待你。”那白虎幼崽似有所感,发出极轻微的呼噜声。

刘瑜夫人远远望着,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微光,却未多言,只挥挥手:“时辰不早,走吧。”

车马终是启程。沐春的车驾在一队精锐护卫下,向南往昆明方向而去。而周廷玉、夏雨柔、朱玉宁一行人,则乘着载有聘礼和诸多行囊的车队,浩浩荡荡,东出毕节,踏上了返回金陵的官道。车轮碾过黄土,扬起轻微尘埃,黔山的青翠渐次后退,前方是通往帝国心脏的漫漫长路,亦是无尽风云际会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