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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七星大罗盘 > 第84章 血诏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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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历史总是用鲜血书写选择题,当两条战线上同时燃起烽火,帝王的怒火与理智在国库的账簿上激烈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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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六年的秋雨,带着江南特有的黏腻,笼罩着金陵城。雨水敲打着皇城的琉璃瓦,汇聚成细流,从螭吻兽首中汩汩吐出,仿佛为这座权力中枢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太和殿内,早朝的气氛比殿外天气更加沉闷。朱棣高踞龙椅,玄色常服上的金线团龙在昏暗光线下隐隐生威。他看似在听户部奏报漕运事务,指节却无意识地在紫檀扶手上轻叩,透露出内心的焦躁。北疆的局势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瓦剌马哈木近来的异动,让他寝食难安。

突然,一阵完全违背宫廷仪制的、疯狂而凄厉的马蹄声,如同丧钟,由远及近,悍然撕裂了雨幕和朝堂的宁静!

“八百里加急——安南——”

宫门外一阵短暂的骚动,随即,一名驿卒几乎是撞开了殿前侍卫的阻拦,连滚带爬地扑倒在丹墀之下,双手高举一个沾满泥污的铜管,声音嘶哑得变了调:

“陛下!支棱……支棱隘口!我军中伏!五千将士……黄中都督、薛嵓大人……殉国!全军……全军覆没啊——!”

“全军覆没”四个字,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太和殿的每一个角落。

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朱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褪去了,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但这种平静,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胆寒。他没有去看那驿卒,目光如两把冰冷的铁锥,钉在兵部尚书金忠身上。

金忠脸色煞白,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丹墀,取过铜管,验看火漆的手抖得几乎撕不开封口。他展开军报,只扫了一眼,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哭腔:“陛……陛下……安南胡贼,于支棱隘口设伏……黄中将军力战身亡,薛嵓大人为护陈天平,身中数创……陈天平……被枭首……我军五千精锐……几无生还……”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金忠颤抖着将那份仿佛沾着五千冤魂血泪的军报呈上。

朱棣接过,目光一字字地扫过。大殿内的空气凝固了,百官屏息,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历史的转折点,往往不是由华丽的辞藻铸就,而是由这种浸透血污的简陋军报开启。

终于,他看完了。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落在殿下群臣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冰冷。

“五千人。”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不是五千头猪,是朕的五千战兵,是大明开国以来便淬炼出的精锐。”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都督黄中,跟着朕从北平打到金陵的老将!大理寺卿薛嵓,三品大员,朕派去的天使!陈天平,陈朝遗脉,朕亲口许诺要扶立的安南之主!全死了!死在一个叫支棱隘口的鬼地方!尸体被胡季犁那个逆贼践踏!首级被挂在旗杆上示众!”

“啪!”军报被他狠狠摔在金砖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奇耻大辱!”朱棣额角青筋暴跳,双目赤红,周身散发的戾气让离得近的几位文官腿肚子发软,“朕若不将胡氏父子挫骨扬灰,不将安南踏为齑粉,何以面对天下臣民?何以告慰将士在天之灵?!朕……”

“报——北疆八百里加急!瓦剌马哈木联合鞑靼阿鲁台,聚兵十余万,已破独石口,宣府镇危在旦夕!大同、辽东亦遭猛攻——!”

又一名驿卒,带着一身北方的风沙和血腥气,如同索命的无常,踉跄着冲入大殿,嘶声呐喊,声音里的绝望比前一个更甚!

这一声,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朱棣狂怒的心脏,将那沸腾的杀意瞬间冻结。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随即,用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缓缓坐回了龙椅。

南北两封告急文书,如同两条冰冷的绞索,同时套上了帝国的脖颈。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两个驿卒粗重艰难的喘息和殿外无尽的雨声。

朱棣再开口时,声音里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说清楚。”他对金忠道,目光却扫过满朝文武,如同鹰隼审视着猎物。

金忠汗如雨下,捡起第二份军报,语速极快却带着颤音:“陛下,马哈木此次倾巢而出,兵分三路,攻势极猛!宣府外围堡寨多已失陷,虽赖将士用命,暂将敌主力阻于坚城之下,然敌骑剽悍,日夜袭扰,我军粮道屡遭截断,伤亡惨重!若援军不能及时抵达,宣府一旦有失,大同、蓟州皆危矣!臣……臣估算,至少需立刻抽调京营精锐五万北上,并严令山西、大同诸镇出兵策应,粮草军械……必须加倍,十倍供给,方能稳住战线,伺机退敌!”

“加倍?十倍?”朱棣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刮刀,转向一直沉默伫立的户部尚书夏元吉,“夏爱卿,金尚书的话,你听到了。户部,能给朕变出这么多钱粮来吗?北边要,南边,也要!”

夏元吉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陛下,北疆乃社稷安危所系,安南关乎我大明的颜面,臣等深知利害,岂敢有半分懈怠?然,容臣据实以告。”

他开始报数,:“去岁淮扬大水,淹没田舍无数,赈灾、修堤,耗银八十三万七千两;今夏湖广蝗灾,赤地千里,为安民心,陛下特旨减免秋粮五十二万石;营建新都,每日役夫数万,物料钱粮如流水,迄今已支取白银二百三十五万两有奇;郑和正使二次下西洋,巨舰百艘,人员数万,赏赐、补给,所费更巨,远超百万……如今国库存银,扣除各地官员、卫所亟待发放的俸禄饷银,实存……不足七十万两。太仓存粮,在保障北疆及京畿十六卫最低消耗之后,可机动调拨之数……仅够十万大军两月之需。”

他每报出一个数字,殿内一些大臣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开销,此刻被夏元吉毫不留情地摊开,露出了帝国财政千疮百孔的底色。

夏元吉抬起头,坦然迎向朱棣那足以令常人崩溃的目光:“陛下,非是臣吝啬畏战,亦非臣不念南征将士之冤屈!户部的账册,记的是江山社稷的命脉,每一笔收支,都牵着百万生民的肚皮。 若两线同时大举用兵,钱粮必不能继!届时北疆溃败,则虏骑长驱直入,烽火直逼京畿!南征乏力,则师老财匮,天威扫地!此非臣危言耸听,实乃……动摇国本之危局!臣,万死恳请陛下……暂敛雷霆之怒,权衡轻重,三思而行!”

他的话音落下,文官队列中,如蹇义等老成持重之辈,纷纷面露忧色,微微颔首。夏元吉的话,砸在了实处。“国库的空虚,是帝王雄心最现实的枷锁。”

“三思?”朱棣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扭曲的弧度,他指着地上那份安南军报,“朕的五千子弟兵尸骨未寒,你让朕三思?大明的脸面被蛮夷踩在脚下摩擦,你让朕权衡?夏元吉,你告诉朕,这口气,朕怎么咽?!嗯?!”

面对皇帝几乎是指着鼻子的质问,夏元吉并未退缩,反而将腰杆挺得更直,声音洪亮,掷地有声:“陛下!安南胡氏,弑君篡位,屠戮天使,人神共愤,罪不容诛!此仇,必报!此贼,必剿!然,《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又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北虏马哈木,势大凶狂,乃心腹之患,如恶狼噬喉!安南胡贼,虽猖獗悖逆,然究其根本,不过疥癣之疾,其国小民疲,地利在我!故,当务之急,乃集中全力,先确保北疆万无一失!至于安南……”

他眼中精光一闪,抛出了那个在许多人心中盘旋已久,却无人敢轻易点破的策略:“或可效仿古人‘以夷制夷’之策,借力打力,以西南之精锐,行雷霆扫穴之举!既可速平边患,彰显天威,又可省却朝廷大军远征之耗,实为两全之策!”

“西南之力?”朱棣的目光锐利如刀,立刻抓住了关键。

“陛下明鉴!”兵部尚书金忠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接口,他快步走到殿中那幅巨大的《大明混一图》前,手指重重点在云贵高原与安南接壤之处,“黔国公沐晟,镇守云南多年,熟悉边情,麾下亦有精兵。然……沐公爷近年来似乎更重于抚民内政,且云南兵马分散,若要独力承担荡平安南之重任,恐力有未逮,迁延日久。”

他话锋一转,手指向黔地:“但有一人,或可当此重任!禄国公,周必贤!”

这个名字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嗡嗡声。周必贤!周起杰之子,那个建文帝曾经的伴读,年纪轻轻便继承爵位在西南迅速崛起,平定芒部、乌撒,整合诸土司,风头正劲的青年勋贵!

金忠语速加快,显然对此已有腹案:“周家‘七星卫’是百战精锐,尤擅山地丛林作战,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更关键者,周家通过联姻(永宁奢氏、水东宋氏)、扶植(播州杨氏、乌撒安璠),已能在黔、滇、川三省交界之地,号令诸多土司力量,如臂使指!若陛下明发上谕,特命周必贤‘总督川、黔、滇等处征安南军务’,全权节制相关卫所及土司兵马,再令沐晟以云南之兵协同策应,水陆并进,粮草大半可由西南本地筹措,朝廷只需提供部分饷银和军械支持,如此,则不必动用北疆一兵一卒,便可对安南形成泰山压顶之势!荡平胡逆,胜算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