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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七星大罗盘 > 第69章 暗流定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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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当旧日的符号被埋葬于山野,新生的身份便在寂静中扎根。名字是枷锁,也是庇护所;谋划是盾牌,也是利刃。在时代的洪流里,生存本身就是一场精心计算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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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小龙塘老宅后方,葬仙山麓一处被修竹环抱的幽静院落,迎来了它神情复杂的新主人。在玄真道长主持的一个简单而隐秘的仪式后,五个“已死之人”正式告别了过去,如同蛇类蜕去旧皮。

朱允炆,如今化名“文隐”,取文氏行四、隐居避世之意。只是后来周廷玉听到这个名字时,差点没把自己笑岔了气,“文隐?稳赢?这谐音可不怎么吉利,万里江山都输光光了,还稳赢呢……” 当然,这是后话。程济改名“承继”,寓意文化传承延续之责;叶希贤成了“叶贤”,杨应能唤作“杨能”,牛景先则自称“牛先”。名号更易,如同蜕去一层沉重而腐朽的旧壳,过程痛苦,却也意味着新生。

“换个名字就像换双鞋,刚开始总觉得硌脚,走久了,路走顺了,也就合脚了。” 文隐(朱允炆)站在新居所的竹廊下,望着山谷间尚未散尽的晨雾出神。他特意换上了粗布缝制的长衫,试图融入这山野环境,可那挺直的脊背、微蹙的眉头以及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郁结之气,依旧透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贵气与落寞。

年节在零星的爆竹声中热闹地过去。永乐五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比往年都早。刚出正月,毕节卫城墙角背阴处的积雪还未完全化尽,河边的柳梢却已迫不及待地冒出了嫩黄的芽苞。

周廷玉迎来了他的六岁生辰。没有大张旗鼓的庆祝,只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一碗刘青亲手做的、浇了浓厚汤汁的长寿面。

饭后,刘青一边接过乳母怀中咿呀作语的周廷璐轻轻拍哄,一边对周必贤道:“玉儿开春后,也该正式进学了。父亲前两日还问起,他的意思,还是由他亲自为玉儿开蒙,打牢根基。”

周必贤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岳父要掌管清阳书院的一摊子事务,府里这边也需他老人家坐镇,精力恐有不逮。文师,我意已定,就由承继(程济)先生担任。武师,则由牛先(牛景先)先生来。”他语气平稳,一锤定音,“承继学问扎实,经史子集无一不精,更难得的是经历过风波,见解深刻;牛先忠心可靠,弓马武艺皆是实战中磨练出来的,且深知纪律的重要性。一文一武,正好互补,是为玉儿打根基的最佳人选。”

刘青仍有顾虑,柔声道:“他们毕竟是前朝旧臣,身份敏感,让玉儿跟着他们学,会不会……”

“正因其身份特殊,他们才会更加用心教导,不敢有丝毫懈怠,也更懂得如何明哲保身、韬光养晦。”周必贤目光深邃,看得更远,“玉儿需要的是真才实学,是立足乱世的智慧,而非仅仅纸上谈兵。况且……”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有他们在玉儿身边,也能时刻提醒我们,提醒玉儿,这天下,看似承平,实则从未真正太平过。居安思危,不是坏事。”

“好老师就像好裁缝,不在于名气大小,而在于是否懂得因材施教,量体裁衣。”

躲在门外假装逗弄妹妹,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周廷玉,心里咯噔一下,“来了来了,该来的总会来。自己玩玩泥巴、搞搞小发明的逍遥日子终于到头了。” 面上却努力做出乖巧懵懂的模样。他深知,在这个时代,系统的儒家教育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未来庞大计划中,融入这个世界、利用规则所不可或缺的一环。“既要借这个时代的壳,就得先把这个时代的规则摸透玩熟。”

翌日,天刚蒙蒙亮,周廷玉的“苦日子”便正式拉开了序幕。

开蒙的典籍是《孝经》和《千字文》。这对拥有成年灵魂和前世记忆的周廷玉而言,背诵起来毫无难度,甚至他能“举一反三”,提出些让承继(程济)都时常需要捻须沉吟片刻,才能谨慎回答的问题。

“先生,‘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洪荒’二字,可是指上古之时,大水弥漫、蒙昧未开的景象吗?”周廷玉眨着看似天真无邪的眼睛问。他体内那丝相柳之血,对“水”、“洪荒”这类字眼有着近乎本能的亲近与感应。

承继(程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捻须颔首:“不错。小公子聪慧。相传上古之时,洪水滔天,四极废,九州裂,乃有禹王率民导川浚河,历经艰辛,方有今日之山川格局,生灵得以安居。”

“原来我这‘老朋友’(相柳)当年闹出的动静还真不小,差点把世界重启了。” 周廷玉内心吐槽,脸上却是一片恰到好处的孺慕与好奇。

然而,廷玉这点因为“先知”而带来的小小优越感,并没能在承继先生面前维持多久。不过三四日功夫,教学进度便陡然加快。承继很快摸清了这位禄国公府嫡长孙的惊人记忆力与理解力,开始给他“加码”。

这天,承继开始讲解《论语》。他没有直接串讲文意,而是神情肃穆地说道:“今日讲‘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小公子可知,若在科举考场之中,以此句为题,文章首要之‘破题’,该如何下笔?”

周廷玉内心顿时哀嚎:“五岁!我才五岁啊!就要开始学八股文破题了?这已经不是拔苗助长,这是直接把苗往天上扔啊!” 虽然他灵魂是个成年人,也经历过高考作文的洗礼,但面对这种极度格式化的文体,还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心里清明,面上却只能继续扮演懵懂学子:“学生不知,请先生指教。”

“破题乃八股之首,尤为紧要,须紧扣朱子注疏,阐发圣贤微言大义。”承继铺开纸,提笔蘸墨,写下清秀而规范的范例,“记住,科举文章,格式规矩有时比内容更紧要。这就好比做人,在某些时候,特定的形式本身,即是最重要的实质。” 他话语中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慨,或许是想起了建文朝时那些因文章、礼仪获罪的同僚。

周廷玉努力理解着,尝试道:“先生,是不是说,就像练武要先站桩,写字要先描红,把规矩刻进骨子里,才能谈其他?”

承继眼中再次闪过激赏之色:“小公子悟性果然不俗!正是此理。‘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科举之道,首重规矩方圆。”

课程之细致,要求之严格,远超周廷玉的想象。承继从《三字经》、《千字文》这类蒙学读物教起,却不仅要求周廷玉流利背诵,更要他理解每一个字的含义、源流乃至在经籍中的不同用法。

“读书如筑屋,地基不牢,地动山摇。” 承继指着《千字文》开篇的“天地玄黄”四个字,严肃道,“今日便专精此四字。天为何用‘玄’来形容?地为何用‘黄’来指代?其间蕴含的阴阳五行、乾坤道理,须得明白透彻,方能触类旁通。”

周廷玉这才真正体会到,为何古人启蒙教育能打下那般坚实的根基。这简直是把每一个字都当作一个独立的世界来研究。

而最令他感到头疼的,还是每日雷打不动的练字课。承继要求他每日至少临摹一百个大字,从最基础的“永字八法”起始,一笔一画,务求精准。

“字如其人,心正则笔正。”承继看着周廷玉笔下那勉强算是工整,但骨架仍显软塌、笔力犹有不足的字迹,眉头微蹙,“小公子需知,他日若入科场,字若不堪,文章做得花团锦簇,亦要先被打折扣,甚至被黜落。”

周廷玉对着自己那歪歪扭扭,墨迹时浓时淡的“大作”,也是暗中哀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习惯了硬笔的便捷流畅,再来驾驭这软塌塌的毛笔,简直是让一个开惯了跑车的人突然去赶驴车。” 但他更知道,在这个时代的科举考试中,书法的好坏,直接关系到阅卷官的第一印象,甚至能决定命运。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历史上那么多名垂青史的大书法家。书法,早已超越了书写本身,成为融入文人骨血的艺术与修养。认识到这一点,周廷玉收敛起内心的浮躁,决心真正静下心来,从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开始,认真练习。

与文课的“精细琢磨”相比,武课则显得更为直接和“痛苦”。教习武艺的牛先(牛景先)话不多,通常只是手持一根柔韧的细竹条,如同标尺般站在一旁,指着面前那根碗口粗的木桩,言简意赅:“今日,站混元桩。记住三点:腰直,气沉,心静。”

周廷玉乖乖照做,摆开架势。然而,他那小身板里的力气虽因相柳之血的存在远超同龄孩童,耐力与协调性却非一蹴而就。未及半柱香的功夫,便开始觉得腰酸腿麻,身子不由自主地左摇右晃起来。

“稳住!”牛先的竹条“啪”一下,不轻不重地敲在他微微发抖的小腿上,带来一阵清晰的酸麻感,“‘定能生静,静能生慧’,下盘都站不稳,气息都调不匀,还练什么武?”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周廷玉耳膜嗡嗡作响。

周廷玉龇牙咧嘴,努力调整着姿势,内心疯狂吐槽:“这老牛,比前世自己大学的那个班主任刘老太还狠!简直就是个人形校正仪!” 然而,奇怪的是,当他被逼到极限,抛开杂念,真正努力去体会那“腰直、气沉、心静”的要诀时,竟渐渐感觉到体内那两股纠缠冲突的力量,似乎寻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相柳之血带来的躁动被桩功的“定”字诀在一定程度上抑制,而凤凰清光则如同涓涓细流,随着缓慢深长的呼吸,滋养着酸胀的四肢百骸。这种体验异常奇妙,虽然身体疲惫不堪,精神却有一种难得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