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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刚过,御花园的桂花香还未散尽,太后寿宴的筹备已入尾声。姜瑶坐在镜前,由青禾为她绾发。月白云锦的襦裙外罩了件石青纱衫,领口用银线绣着缠枝莲,正是李嬷嬷特意让人送来的样式——据说这是先皇后年轻时最爱的款式。

“姑娘,这金步摇太沉了,要不要换支轻点的?”青禾捏着太后赏赐的金步摇,流苏上的珍珠垂到肩头,走一步便晃出细碎的响。

姜瑶望着铜镜中映出的宫墙一角,琉璃瓦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既为百花仙子,便该有配得上这份荣耀的气度。”她指尖拂过鬓边的石榴花簪,玉质温润依旧,“把这个也带上,娘会陪着我的。”

正说着,尹若薇提着食盒走进来,盒中是刚出炉的桂花糕,热气裹着甜香漫了满室。她今日穿了件烟霞色褙子,头发梳成简单的堕马髻,反倒比往日的傲气多了几分柔和。

“尝尝?我爹从江南捎来的糖桂花,据说当年先皇后也爱这口。”尹若薇递过一块糕点,“昨日见你在练《霓裳羽衣舞》的简化版,脚步还是有些生涩,要不要我教你几个诀窍?”

姜瑶咬了口桂花糕,清甜在舌尖化开:“你不是最不屑这些闺阁技艺吗?”

“那也要看对谁。”尹若薇望着窗外往来的宫娥,忽然压低声音,“王启年的账本我爹查到了,有几笔款项流向了兵部尚书府。姜柔的未婚夫,怕是不干净。”

青禾正往发间插步摇的手猛地一顿,珍珠流苏撞在镜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姜瑶却只是淡淡颔首:“我知道了。多谢。”

尹若薇挑眉:“你不好奇我为何告诉你这些?”

“你我虽不同路,却都厌弃阴谋诡计。”姜瑶将最后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就像这桂花,开得再盛,若沾了污泥,也只会让人作呕。”

尹若薇笑起来时,眼角的傲气化作柔和的细纹:“难怪三皇子总往藏书阁跑,你这性子,确实比那些娇滴滴的小姐有趣。”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见廊下传来争执声。张妙云扶着姜柔的胳膊,后者穿着身正红宫装,裙摆上用金线绣满寿字,走一步便晃得人眼晕。

“姐姐怎么穿得这么素净?”姜柔的声音带着刻意的亲昵,目光却像针似的扎在姜瑶的金步摇上,“今日是太后寿宴,该穿得喜庆些才是。”

姜瑶起身行礼,石青纱衫的下摆扫过地面,带出一阵清浅的香:“妹妹的红裙确实夺目,只是太后素来喜素雅,太过张扬怕是不妥。”

姜柔攥紧了袖口的帕子,帕角绣着的并蒂莲被指甲掐得变了形:“姐姐倒是比我懂太后的心意。”她忽然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昨日我在御膳房看见春桃了,她说要给你送碗‘安神汤’呢。”

姜瑶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红裙曳地如同一道血痕。青禾急得跺脚:“她这是明着要下毒啊!要不要告诉李嬷嬷?”

“不必。”姜瑶抚摸着腰间的香囊,里面是林悦送的薄荷与金银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巳时三刻,寿宴在紫宸殿拉开序幕。殿中央的鎏金寿字炉里燃着龙涎香,烟柱笔直地升向梁间,将满殿的珠光宝气都染上几分肃穆。太后坐在主位上,鬓边插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簪,虽已两鬓斑白,眼神却清亮如秋水。

姜瑶随着女学众人跪拜时,眼角余光瞥见三皇子赵珩站在皇子队列的末尾。他今日穿了件石青蟒袍,腰间玉带的玉佩与上次在藏书阁见的那枚一模一样。四目相对的刹那,赵珩微微颔首,目光在她鬓边的金步摇上停了一瞬,随即转向殿外。

“听说今年的百花仙子是个有趣的姑娘?”太后执起茶盏,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为仙子,便该有与众不同的技艺。哀家倒想瞧瞧,你能给哀家带来什么惊喜。”

姜瑶敛衽上前,石青纱衫在金砖地面上拖出浅痕:“回太后,臣女不善歌舞,愿以琴诗贺寿。”

姜柔立刻出列:“太后,臣女愿为姐姐伴舞!姐妹同心,方能彰显皇家女学的情谊。”她眼角的余光扫过兵部尚书家公子的方向,后者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太后笑了笑:“也好。哀家许久没看过《霓裳羽衣舞》了,柔丫头既然会,便跳来看看。”

乐声起时,姜柔的红裙如火焰般旋起,金线绣的寿字在旋转中连成一片金红的光。她刻意靠近姜瑶的琴案,舞步带起的风几乎要吹翻琴弦,却见姜瑶指尖微动,原本舒缓的《梅花三弄》忽然转了调子,加入了《高山流水》的激昂——那是她昨夜与尹若薇彻夜改编的版本,专为此刻的挑衅而设。

姜柔的舞步顿时乱了节拍,旋转时险些撞翻琴案。她咬着牙调整动作,却听见姜瑶忽然开口吟诵:“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声音清亮如玉石相击,与琴声中的傲骨融为一体。太后执茶盏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在姜瑶鬓边的石榴花簪上,忽然叹了口气:“这簪子,倒像哀家年轻时丢的那支。”

姜瑶指尖一顿,琴弦发出清越的颤音:“此乃家母遗物。”

“你母亲是……”太后的话未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太医院的院判捧着药箱闯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太后!不好了!三皇子在偏殿晕倒了!”

满殿哗然。赵珩的生母早逝,一向是太后放在心尖上疼的。太后猛地起身,凤袍的下摆扫过茶桌,玉壶春瓶摔在地上,碎裂声惊飞了梁上栖息的燕雀。

“快宣太医!”太后的声音带着颤抖,目光扫过慌乱的众人,最终落在姜瑶身上,“你懂医术?”

姜瑶点头:“略通皮毛。”

“跟哀家来!”太后抓起她的手便往外走,金护甲的尖端刺进掌心,却不及心中的惊涛骇浪——赵珩清晨还递来纸条,说查到王启年的赃款藏在御花园的假山下,怎么会突然晕倒?

偏殿的窗开着,秋风卷着桂花香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赵珩躺在软榻上,脸色青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嘴角还挂着白沫。尹若薇正用银簪撬开他的嘴,见姜瑶进来,立刻让开位置:“刚喂了催吐药,没起作用。”

姜瑶探向他的脉搏,指尖触到皮肤的冰凉,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她忽然注意到赵珩的袖口沾着些白色粉末,凑近一闻,竟是薄荷与砒霜的混合气味——那是她平日里用来提神的薄荷香囊的味道,却被人动了手脚!

“谁来过偏殿?”姜瑶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守殿的小太监跪趴在地上:“只有……只有姜柔小姐送来过桂花糕。”

姜柔脸色煞白地闯进来:“不是我!我送的糕点三皇子根本没吃!”她指着案上的食盒,里面的糕点果然完好无损,“是她!一定是她嫉妒三皇子赏识我,故意下毒陷害!”

尹若薇冷笑:“你怎么知道是下毒?太医还没诊断呢。”

正说着,赵珩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明黄的锦被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姜瑶抓起他的手,指尖在腕间的穴位上用力一按,忽然低声道:“假山石,第七块。”

赵珩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在确认她听明白了。姜瑶立刻起身:“太后,臣女知道一味偏方,需用御花园假山下的晨露做药引,恳请允准去取。”

太后此刻已乱了方寸,挥挥手让她快去。姜瑶提着裙摆往外跑,石青纱衫的下摆扫过门槛时,听见身后传来姜柔尖利的叫喊:“拦住她!她想畏罪潜逃!”

御花园的假山在月色下像头蛰伏的巨兽。姜瑶凭着记忆找到第七块石头,指尖触到石缝里的潮湿,忽然想起赵珩纸条上的话:“赃款藏于‘桂’下,与‘兵’有关。”

她用力推开石块,下面果然藏着个紫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除了账本,还有半枚虎符——那是调兵的信物,竟会出现在兵部尚书府的人手中!

“找到证据了?”尹若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提着盏宫灯,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我爹说,兵部尚书勾结外敌,想用赈灾款买通边关将领,三皇子查的就是这个。”

姜瑶将木盒塞进袖中:“赵珩的毒……”

“我已经让人去查御膳房的流水了。”尹若薇忽然按住她的肩,宫灯的光落在假山后的阴影里,“有人来了。”

两人迅速躲进石缝。姜柔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贱人肯定往这边跑了!找到她,把木盒抢回来!”

“小姐,要是被发现……”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

“怕什么?”姜柔的声音淬着毒,“等事成了,我就是皇子妃,谁敢动我?”

脚步声在假山下停住。姜瑶透过石缝看见姜柔蹲下身,手指在石块上摸索,忽然尖声叫道:“在这里!”

就在她即将触到木盒的瞬间,一支羽箭呼啸着射来,钉在她手边的石地上。赵珩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桂树下,脸色依旧苍白,手里却握着把弓,身后跟着的是禁军统领。

“姜柔勾结外敌,证据确凿,拿下!”赵珩的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姜柔瘫坐在地上,红裙沾满泥土,像朵被暴雨打烂的罂粟:“不可能!你明明中了毒……”

“这点伎俩,还想瞒过太医?”赵珩咳嗽着走近,“你往薄荷香囊里掺的砒霜剂量太少,只会让人短暂昏迷罢了。”他看向姜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倒是你,比我预想的更勇敢。”

姜瑶望着他苍白的脸,忽然想起昨夜在藏书阁,他指着《孙子兵法》说:“最险的棋,往往藏着最胜的局。”原来那时他就已布好了今天的局。

寿宴重启时,殿内的气氛已截然不同。禁军将兵部尚书府的人悉数拿下,姜柔的红裙被撕破,发髻散乱地垂在肩上,再无往日的骄矜。

太后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那本账本,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当看到赵珩呈上的虎符时,她猛地将账本摔在地上:“哀家待你们不薄,为何要通敌叛国?”

兵部尚书跪在地上,头磕得血流满面:“臣罪该万死!是被猪油蒙了心!”

姜瑶站在殿中,将假山石下的发现一一禀明。当说到姜柔往薄荷里掺毒时,姜柔忽然尖叫起来:“是她!都是她逼我的!她早就知道账本的事,故意引我入局!”

“哦?”尹若薇从袖中取出块玉佩,“那这个呢?你托人给边关将领送信时用的信物,上面还有你的私印。”

玉佩上刻着个“柔”字,与姜柔发间的玉簪样式如出一辙。姜柔的声音戛然而止,瘫在地上再无挣扎。

太后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忽然看向姜瑶:“你想要什么赏赐?”

姜瑶躬身行礼,石青纱衫的衣摆扫过金砖地面:“臣女不求赏赐,只求太后还家母一个清白。”她从袖中取出半封信,“这是当年母亲写给先皇后的信,证明她并未参与贪污案,是被人诬陷的。”

太后展开信纸,字迹娟秀却透着风骨,与姜瑶的笔迹如出一辙。她忽然老泪纵横:“好孩子……你母亲是哀家的亲妹妹啊!当年若不是为了保护哀家,她怎会落得那般下场……”

满殿寂静。姜瑶望着太后鬓边的白发,忽然明白母亲临终前说的“姐姐”是谁。原来她与这深宫,早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日后,圣旨传遍京城。姜柔与兵部尚书府满门抄斩,王启年案昭雪,姜瑶的母亲恢复名誉,追封“贞烈夫人”。

姜瑶站在侯府的石榴树下,看着青禾将母亲的牌位请进祠堂。阳光透过叶隙落在牌位上,朱红的漆色泛着温暖的光。

“姑娘,三皇子和尹小姐在门外等你呢。”青禾指着门口,赵珩穿着常服,手里捧着卷《广陵散》琴谱;尹若薇则提着食盒,里面是新做的薄荷糕。

姜瑶笑着迎上去,鬓边的石榴花簪在阳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世间所有的坎坷,都是为了让你成为更好的自己。”

御花园的桂花又开了,香气漫过宫墙,漫过侯府的飞檐,漫过青石板路上的车辙。姜瑶接过赵珩递来的琴谱,指尖触到纸页的粗糙,忽然明白,那些走过的路,读过的书,遇过的人,终究会在生命里开出花来——就像这年年岁岁的桂花,落了又开,却永远带着沁人心脾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