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废宫的破窗，照在铜镜上折射出晃眼的光。
安倍山攥着衣角凑近铜镜时，差点被自己的样子吓退三步。
镜中人眉眼间的褶皱淡了大半，原本浑浊的眼底竟映出几分清亮，连鬓角的白发都褪成了灰黑色。
“老安，你这……” 史向明端着药碗进来，刚熬好的返魂丹药汁还冒着热气，看到镜中的景象突然卡壳，“这药效也太立竿见影了吧？”
安倍山捏了捏脸颊，皮肉紧致得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他转身时，腰间的赘肉晃了晃，才想起这具身体的肥胖是天生的，丹药虽能返老还童，却改不了安禄山的底子。
“等过了这关，” 他摸着肚子嘀咕，“得弄个‘强身健体’的由头。”
总不能让手下觉得大王突然被换了个人，不如编个 “仙师指点，需每日晨练” 的说法，既能慢慢减重，又能顺理成章地解释容貌变化。
史向明把药碗塞给他：“先喝药。袁守诚说这药得连服七日，才能稳固药效。” 药汁泛着琥珀色，异香比昨夜更浓，倒在碗里竟能看见细小的光点在游动。
安倍山仰头饮尽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曳落河骑士单膝跪地，手里捧着个锦盒：“大王，宫门外有个妇人求见，说持有您的信物。”
“妇人？” 安倍山皱眉，穿越后接触的都是武将谋士，从未与女眷有过往来。
他接过锦盒打开的瞬间，呼吸突然一滞 —— 里面躺着支金步摇，凤凰衔珠的样式，珠坠上刻着个极小的 “环” 字。
这是杨玉环最爱的那支 “凤衔珠” 步摇！他在博物馆的唐代展厅见过复刻品，连珠坠的磨损痕迹都分毫不差。
“人在哪？”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史书记载杨玉环在马嵬坡被缢杀，可眼前的步摇光泽如新，绝不像存放了九年的旧物。
“在偏殿候着。” 骑士压低声音，“那妇人蒙着面纱，身形…… 看着像宫里出来的。”
安倍山抓起步摇直奔偏殿，史向明紧随其后，两人穿过回廊时，正撞见崔乾佑指挥士兵搬运火药。
那些用麻布包裹的炸药包堆在墙角，引线用桐油浸泡过，黑黢黢的像串巨型鞭炮。
“大王，午时就能赶制出二十个炸药包。” 崔乾佑拍着胸脯保证，突然瞥见安倍山手里的步摇，眼睛一亮，“这不是……”
安倍山没心思解释，推开门时，偏殿的香炉正飘着一缕檀香，与返魂丹的异香缠绕在一起。
蒙着素纱的妇人背对着门而立，身形纤秾合度，鬓边插着支素雅的木簪，与那支金步摇的华贵格格不入。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身，面纱下的轮廓隐约可见，眉眼间竟有几分眼熟。
“民妇杨氏，见过大王。” 妇人屈膝行礼时，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安倍山的手指突然收紧，步摇的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这声音…… 太像史料里描述的杨玉环了！他强压着悸动追问：“你这步摇从何而来？”
杨氏抬起头，面纱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颗朱砂痣。她从袖中掏出块玉佩，与安倍山腰间的龙纹玉佩竟是一对，断裂处严丝合缝。
“马嵬坡那日，”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是高力士偷偷换了缢死的宫女。民妇辗转流落长安，听闻大王在此，特来……”
“你是杨玉环？” 史向明忍不住插话，眼睛瞪得溜圆。他在历史课本里见过杨贵妃的画像，眼前这妇人的眉眼简直是从画上走下来的。
杨氏的肩膀颤了颤，突然掀开面纱。那张脸虽染了风霜，却依旧能看出倾国倾城的底色，尤其是那双含着水汽的杏眼，与安倍山记忆里的唐代仕女图一模一样。
“正是贱妾。” 她望着安倍山手中的步摇，珠坠在晨光中晃动，“这步摇是当年陛下所赐，贱妾一直贴身收藏。听闻大王近日得了仙缘，容貌年轻不少，想来……”
安倍山突然明白她的来意。返魂丹能返老回青的消息，不知怎的竟传到了她耳中。可一个本该死于马嵬坡的贵妃，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长安？
“你怎么知道返魂丹？”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指尖悄悄按在腰间的横刀上。这太过巧合，巧合得像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杨氏从怀中掏出张黄纸，上面的字迹与袁守诚那张天宫院地图如出一辙：“是位道长告诉我的。他说唯有大王的返魂丹，能保贱妾周全。”
史向明凑过去一看，黄纸上画着个简易的丹炉，旁边写着 “三日后，金光门见”。
“又是袁守诚？” 他与安倍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这道士前脚送药，后脚就把杨贵妃引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偏殿的香炉里，檀香渐渐燃尽。安倍山握着那支金步摇，突然想起史书里关于杨玉环的另一种记载 —— 有说她当年逃去了东瀛，有说被藏匿在道观。
若袁天罡真能活一百七十岁，保下一个贵妃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炸药包准备得如何？” 他突然转开话题，目光落在窗外的火药作坊。
“午时就能完工。” 史向明秒懂他的意思，“要不要先……”
“带她去后殿安置。” 安倍山打断他，将金步摇塞回锦盒，“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杨氏屈膝行礼时，面纱再次被风吹起，露出唇角那颗极淡的痣。
安倍山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马嵬坡兵变的导火索 —— 正是安禄山以 “清君侧” 为名起兵，才逼得唐玄宗赐死杨贵妃。
如今这对 “仇敌” 竟在长安重逢，还都与袁天罡扯上了关系。
史向明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声道：“老安，这杨贵妃…… 会不会是李俶派来的？”
安倍山没回答，拿起那枚与杨氏玉佩配对的龙纹玉。两块玉佩拼在一起时，背面的纹路竟组成了半张星图，与袁守诚龟甲上的裂纹隐隐相合。
“午时炸营。” 他突然起身，“不管她是谁，先解决了城外的唐军再说。”
火药作坊里，崔乾佑正指挥士兵给炸药包系引线。那些浸过桐油的麻绳在阳光下泛着油光，黑黢黢的药包堆在墙角，像群蛰伏的猛兽。
安倍山抓起一个炸药包掂量，重量比预想中沉。返魂丹的药力还在体内游走，眼底的清明让他能更清晰地看到药包缝合处的细微缝隙。
“告诉弟兄们，” 他扬声喊道，“今日午时，咱们给郭子仪放个大烟花！”
远处的金光门外，唐军大营的炊烟正袅袅升起。然而安倍山这边士兵们的欢呼声响彻废宫，却没人注意到后殿的窗棂后，一双杏眼正望着这边，面纱下的唇角勾起抹难以捉摸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