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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珩请缨赴边、得帝亲封北疆行军副总管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京师。茶楼酒肆里,百姓们争相议论,既有对靖安侯忠勇报国的称颂,也有对其亲赴险地的担忧;官场之中,更是暗流涌动,有人敬佩其风骨,有人暗忖这是夺权的良机,也有人忧心朝局再生变数。而这一切议论的中心 —— 靖安侯府,此刻正笼罩在一片复杂的氛围中,荣耀的光环之下,是挥之不去的牵挂与焦灼。

那日萧景珩下朝回府时,天色已近黄昏。府门前的石狮子沐浴在残阳里,鎏金的门环在光影中泛着冷光。梁婉清早已带着丫鬟在二门等候,她身着月白色绣折枝兰纹的常服,鬓边仅簪一支羊脂玉簪,素雅清丽。见萧景珩归来,她眼中先是掠过一丝往常的欣喜,可看清他眉宇间那抹未曾褪去的坚毅与沉凝时,心头莫名一紧,那份欣喜便被不安取代。

回到内院正房,丫鬟奉上热茶便悄然退下,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萧景珩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握着温热的杯身,沉默了片刻,才抬眸看向对面神色忐忑的妻子。

“婉儿,”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 入手冰凉,还微微发颤,“朝堂之上,我已请旨亲赴北疆,陛下…… 准了。”

“轰” 的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在梁婉清心头炸开。她虽早从府中下人闲谈、或是兄长暗中透漏的消息里,隐约猜到他有此打算,可当这话从他口中亲口说出时,她还是难以抑制地心慌。手中的茶盏 “哐当” 一声撞在桌案上,滚烫的茶水溅出,烫到了她的指尖,她却浑然不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恐。

萧景珩心中一紧,连忙放下自己的茶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宽大的衣袖裹住她冰凉的身躯,声音里满是歉意:“对不起,婉儿。此事事发紧急,朝堂之上,众臣议论纷纷,唯有当机立断请缨,方能打消陛下顾虑,争取到统筹前线的权力。我来不及先与你商量,便擅自做了决定,委屈你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与不安。梁婉清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那熟悉的节奏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许。她沉默了很久,久到萧景珩几乎以为她会哭闹、会反对,可最终,她只是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红,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却努力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却异常坚定:“夫君何必说‘对不起’?国事为重,妾身…… 都明白的。”

她抬手,用指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衣料攥破:“夫君是去做该做之事,是为了守护这大胤江山,守护天下百姓,也守护我们这个家。妾身不仅不怪你,反而…… 以你为荣。”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再次哽咽,泪水终究还是滑落下来,滴在他的衣襟上,“只是北地苦寒,比不得京师温暖,且刀箭无眼,战场之上凶险莫测。夫君定要…… 定要万万保重自己!凡事不可逞强,妾身在京中,会替你守好这个家,等你凯旋归来。”

看着她强忍满心担忧,却依旧选择支持自己的模样,萧景珩心中又酸又暖,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喉头哽咽。他将她搂得更紧,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在她耳边低声承诺:“婉儿放心,我并非一时冲动,更不是要逞匹夫之勇。此去前线,我的职责是协调整合各方势力,参谋军机大事,统筹粮草军械,而非亲冒矢石冲锋陷阵。我会万般小心,绝不会轻易涉险。你在京中,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府中上下,便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他顿了顿,补充道:“父皇已赐我天子剑,准我便宜行事,前线文武皆受我节制。李敢将军勇猛善战,与我亦有默契,我们二人同心协力,定能早日击退匈奴,平安归来。”

梁婉清含泪点头,将脸埋在他的胸膛,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仿佛要将这味道刻进心里,伴她度过往后的日夜。

当夜,靖安侯府的灯火几乎彻夜未熄。外院,仆役们正紧张而有序地收拾行装,铁甲碰撞的清脆声响、马鞍缰绳的摩擦声、木箱开合的沉闷声响,交织成一片出征前的忙碌。而内院的妆奁房里,梁婉清正亲自为萧景珩打理行囊,丫鬟们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她打开一只樟木箱,里面整齐叠放着几件厚实的裘皮大衣 —— 那是去年冬天,她听闻北疆苦寒,特意寻来最上等的玄狐皮和紫貂皮,亲手缝制而成,针脚细密,内里还绣着小小的 “安” 字;紧接着,她取出一套软甲,这软甲由上好的鲛绡混着精铁丝编织而成,轻便却坚韧,是她托兄长从军械监特意定制的,内衬里缝着一张小小的平安符,是她上月特意去相国寺求来的;随后,她又将一瓶瓶精心准备的药材一一放入行囊:治冻疮的药膏、提神醒脑的薄荷丸、止血消炎的金疮药,甚至还有预防风寒的姜茶包,每一样都贴了标签,注明用法。

灯光下,她的侧影温柔而专注,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的不舍。她一边收拾,一边在心中默默叮嘱:玄狐裘要在最冷的日子穿,软甲务必贴身带着,金疮药要放在随手能拿到的地方…… 仿佛要将所有的牵挂与叮嘱,都通过这一件件物品,传递到他身边。

“夫人,这些琐事让奴婢们来做就好,您歇会儿吧。” 贴身丫鬟云袖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心疼地说道。

梁婉清摇了摇头,声音轻柔却坚定:“无妨,我亲自收拾,才能放心。” 她拿起一本萧景珩平日喜爱读的《孙子兵法》,书页间还夹着他之前做的批注,她轻轻拂去上面的浮尘,将书小心翼翼地放进行囊的内侧,“夫君在军中闲暇时,或许还能翻看一二。”

与此同时,书房内,萧景珩正召见展鹏、凌云等心腹。他身着常服,神色严肃,面前摊着一张京中势力分布图和府中护卫部署图。

“展鹏,我离京之后,府中安全便全托付给你了。” 萧景珩的目光落在展鹏身上,语气凝重,“务必加派人手保护夫人的安危,尤其是出入府门时,需全程护送,不得有半点疏忽。赵党虽已覆灭,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或是其他别有用心之人,妄图通过夫人牵制于我。”

“侯爷放心!” 展鹏单膝跪地,沉声应道,“属下已将府中护卫增至三倍,暗中再安排二十名暗卫,日夜巡查,定保夫人与府中上下平安!”

“凌云,你留在京中,负责联络各部衙,确保粮草军械能按时运往北疆。” 萧景珩又看向凌云,“同时,密切关注朝中动向,尤其是礼部尚书周显、御史大夫张诚等人,他们与赵党素有牵连,虽未被深究,但恐怀异心。若有任何异动,即刻通过密信告知于我。”

“属下明白!” 凌云躬身领命,“侯爷放心,属下已与兵部、户部的可靠官员打好招呼,粮草军械的调运绝不会出问题。朝中动向,也会每日汇总,一旦有异常,立刻上报。”

萧景珩点了点头,又细细交代了暗线的联络方式、遇到紧急情况的应对措施,甚至连府中日常用度、仆役管理等琐事,都一一叮嘱到位。他深知,自己在前线能否安心作战,后方的安稳至关重要,而这安稳的核心,便是梁婉清的平安。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书房的灯火熄灭,萧景珩回到内院时,梁婉清刚收拾完最后一件物品。行囊已经收拾妥当,整齐地摆放在墙角,足足有三大箱,却没有一件多余之物,件件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必需品。

夫妻二人对坐在灯下,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温酒,却无人动筷。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不舍。

“夫君,喝杯酒吧,暖暖身子。” 梁婉清提起酒壶,为他斟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

萧景珩接过酒杯,却没有饮,只是看着她:“你也喝一点。”

梁婉清依言,也为自己斟了一杯,浅酌一口,酒液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了心底的寒凉。她忽然起身,走到妆奁前,打开最底层的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根红色的丝绳,是他们成亲时,她亲手编织的同心结的余绳。

她取出一把小巧的银剪,对着铜镜,剪下自己一缕乌黑的青丝。那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她小心翼翼地拾起,用红绳细细地编结成一个小巧的发环,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编得异常认真。

萧景珩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已然明白她的用意,眼眶微微发热。

片刻后,梁婉清捧着那枚青丝结,走到他面前,将它轻轻放在他的掌心。青丝结还带着她发丝的温润与淡淡的兰花香,小巧玲珑,却沉甸甸的。

“夫君,”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月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带上它。见它如见我。”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目光里满是眷恋,“沙场之上,若遇险阻,望它能佑你平安。妾身每日都会去佛前祈福,晨昏不辍,盼你早日归来,与我再续前缘。”

萧景珩握紧掌心的青丝结,那细腻的触感仿佛触碰到她的心尖,心中巨震,喉头哽咽。他将青丝结珍而重之地贴身收好,藏在衣襟内侧,紧贴着心口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她的陪伴。他起身,从腰间解下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递到梁婉清手中。

这匕首通体黝黑,是玄铁所铸,刀刃锋利无比,刀柄上雕刻着精致的缠枝莲纹,还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珍珠。“此匕首乃先帝所赐,玄铁锻造,可削铁如泥,能防身。”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开启机关,“京中虽看似安稳,但人心叵测,你随身带着,若遇紧急情况,也好有个自保之力。”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上面刻着 “靖安侯府” 四个大字,背面是皇家专属的龙纹:“若有难事,可凭此令牌直接求见父皇或母后,他们必会护你周全。”

梁婉清握紧匕首和令牌,泪水再次滑落,滴在令牌上,泛着晶莹的光。她点点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最终只化作一句:“夫君也要保重,切记,平安归来。”

萧景珩将她拥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窗外,寒风渐起,呜呜作响,如同离人的呜咽,预示着前路的艰辛与漫长。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天边仅泛起一丝鱼肚白,晨雾如纱,笼罩着整个京师。靖安侯府门前,早已人马肃立。萧景珩身着一身玄色戎装,外罩御赐的明黄色斗篷,斗篷边缘绣着繁复的龙纹,腰间悬挂着天子剑,身姿挺拔,英气勃发。展鹏、凌云等一众精锐护卫身着铁甲,手持兵刃,整齐地排列在两侧,神色肃穆。

梁婉清身着一品诰命礼服,霞帔凤冠,衬得她愈发端庄华贵。可她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却泄露了内心的不舍。她站在府门前的石阶上,静静地看着萧景珩,目光眷恋而担忧,仿佛要将他的身影永远定格在眼底。

“夫君…… 保重。”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无尽的牵挂,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萧景珩翻身上马,胯下的骏马昂首嘶鸣,仿佛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氛围。他握住缰绳,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妻子,那目光里有愧疚、有牵挂、有坚定,还有必胜的信念。“婉儿,安心等我。” 他沉声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没有过多的言语,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萧景珩勒转马头,大手一挥:“出发!”

“驾!” 随着一声令下,他双腿一夹马腹,骏马迈开蹄子,向着城外疾驰而去。展鹏等护卫紧随其后,队伍如一条长龙,在晨雾中缓缓前行。旌旗招展,铁甲铿锵,马蹄声踏破了清晨的宁静,向着北方,向着那片血与火交织的土地,迤逦而去。

梁婉清站在府门前的石阶上,望着那逐渐消失在晨雾中的身影,一动不动。寒风卷起她的裙摆,吹动她鬓边的碎发,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顺着脸颊流淌,滴在冰冷的石阶上。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心,已随他远赴北疆。而她所能做的,便是替他守好这个家,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师之中,日复一日地祈福,等待他平安归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