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塑料扎带断开,手腕上那令人不适的束缚感骤然消失。但比这物理束缚消失得更快的,是傅雨霏那强行筑起的精神堤坝。
在确认自己安全,确认那个如山岳般可靠的身影真的出现在眼前,并且以雷霆万钧之势扫清了一切威胁之后,那强撑了许久的坚强、冷静、甚至是作为总裁的矜持与自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碎得彻彻底底。
“呜……”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剧烈颤抖的呜咽从喉间溢出。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她的身体先于她的理智做出了反应——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重重地撞进了叶尘的怀里。
双臂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救命浮木一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环住了他精瘦而结实的腰身。脸颊紧紧贴在他沾染着夜露与淡淡尘土气息,却依旧能感受到温热体温的胸膛上。
触碰到他坚实身体的瞬间,那压抑了整晚,不,是压抑了从被绑架开始的所有恐惧、无助、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倾泻而出。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仿佛还置身于那冰冷的qian口和绑匪不怀好意的目光之下。
眼泪更是完全失控,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叶尘胸前的衣料。起初是无声的奔流,随即变成了低低的、破碎的啜泣。她试图忍住,觉得这样太过失态,太过脆弱,可越是压抑,那泪水就流得越凶,啜泣声也越发难以控制。她只能将脸更深地埋进去,仿佛要躲进这个能隔绝一切危险的港湾。
叶尘在她扑上来的瞬间,身体有着极其短暂的僵硬。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在师门的清冷与江湖的杀戮中行走,早已不习惯与人,尤其是与女性有如此亲密直接的接触。怀中温香软玉,带着淡淡的、属于她的清雅香气,混合着泪水的湿意和因恐惧而产生的轻微汗意,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触感。
但这份僵硬只持续了一瞬。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怀里这具娇躯是如何的颤栗不安,那紧紧环住他的手臂是如何的用力,仿佛稍一松手,他就会消失,而她则会重新坠入深渊。那压抑的、破碎的哭声,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他心头某个柔软的位置。
他垂在身侧的手,迟疑地、略带笨拙地抬了起来,最终,轻轻地、一下下地,落在了她因恐惧而微微战栗的背脊上。
他的动作起初有些生涩,带着常年习武之人的力量感,但很快,他便调整了力道,变得轻柔而沉稳。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一点点渗透进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没事了,雨霏。”他低声开口,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与他刚才对敌时的冰冷肃杀判若两人,“都结束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他没有说更多安慰的空话,只是重复着“没事了”和“我在这里”。但这简单的话语,配合着他沉稳的心跳和背后那令人安心的轻抚,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
傅雨霏在他的怀抱和安抚声中,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惧感,慢慢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所取代。这个怀抱,并不算特别柔软,甚至能感受到他衣衫下紧绷的肌肉线条,有些硬,却无比的踏实、温暖,仿佛能抵御世间一切风雨。
她不再试图控制自己的眼泪,也不再为自己的脆弱感到羞愧。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似乎可以暂时卸下所有伪装,卸下傅氏集团总裁的光环与重担,只做一个刚刚经历绑架、需要保护和安慰的普通女人。
她的哭泣声渐渐由剧烈的啜泣变成了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抽噎,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平复下来,只是依旧紧紧地抱着他,贪恋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全感。
仓库内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以及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昏黄的灯光下,相拥的两人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周围是横七竖八倒下的绑匪,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和血腥味,而在这一片狼藉与危险的中心,他们却仿佛置身于一个独立而安宁的空间。
叶尘任由她抱着,手掌依旧在她后背有节奏地轻拍着。他低头,能看到她浓密微颤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能看到她略显凌乱的发丝,以及那截白皙优美的后颈。一种从未有过的、想要保护怀中这个人不受任何伤害的强烈愿望,在他心中清晰地升腾、凝聚。
他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是责任?是承诺?还是……其他更深层的东西?他暂时无法理清。但他知道,从她不顾一切扑进他怀里的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过了许久,久到傅雨霏的情绪几乎完全稳定下来,她才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抬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从他胸口传来:“……对不起,把你衣服弄湿了。”
叶尘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一件衣服而已,无妨。”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你……还好吗?”
傅雨霏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眶和鼻尖都哭得红红的,脸上泪痕未干,头发也有些凌乱,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绝不可能见到的柔弱与楚楚动人。她看着叶尘近在咫尺的、轮廓分明的脸,看着他沉静如水的眼眸,心中那股劫后余生的悸动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心跳再次失控。
“我……我没事了。”她轻声回答,声音还有些沙哑。目光不由自主地描摹着他的眉眼,仿佛要将此刻他的样子深深烙印在心底。
叶尘也看着她,看着这个平日里冷静果决、气场强大的女总裁,此刻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模样,心中微软。“没事就好。我们该离开了,这里不宜久留。”
他说着,稍稍松开了环抱,但傅雨霏却下意识地又收紧了一下手臂,随即才反应过来,脸颊微红,连忙松开了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衫。
叶尘将她这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只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跟紧我。”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却异常地让人安心。傅雨霏任由他牵着,跟在他身侧,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刚刚经历的一切仿佛一场噩梦,而牵着她手的这个男人,是将她从噩梦中唤醒的英雄。
夜色依旧浓重,但前方的路,似乎因为身边这个人,而不再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