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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酉时。

烛火摇曳,将墙壁上巨大的大明疆域图映照得忽明忽暗。

于谦站在朱祁钰的御案前,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脸上的忧虑几乎要溢出来。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有二策可行。”

他拱手,声音沉重。

“其一,立刻发动所有力量,在京城内外,寻访另一位不世出的神童,以神童对神童,以祥瑞对祥瑞,分其声势!”

“其二,由皇家科学院出面,从格物之学的角度,条分缕析,揭穿那七岁成诗、立地成文之事背后的伪诈之处。这绝非人力可为,必是那林复之等人提前教授好的!”

于谦说完,期待地看着皇帝。

这两条对策,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也是眼下唯一能破局的法子。

然而,朱祁钰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于少保。”

他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的焦虑,只有一片冰湖般的冷静。

“用一场表演去对抗另一场表演,那是江湖术士的手段,不是帝王的手段。”

“朕如果这么做了,无论输赢,都只会将‘天命’之争越闹越大,最终将自己拉到和他们一样的高度去辩经。”

朱祁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那轮悬挂在紫禁城上空的清冷明月。

“那朕岂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于谦一愣,随即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他明白了,皇帝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在这个被敌人预设好的战场里缠斗。

可是,不这么做,又该如何破局?

只听朱祁钰幽幽的声音传来。

“他有他的‘神童’。”

朱祁钰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笑意。

“朕,要寻一个‘傻子’。”

……

半个时辰后。

于谦和袁彬等人皆被遣退,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朱祁祁钰一人。

他坐回龙椅,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心念一动,那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的系统光幕,悄然在眼前展开。

【国运逆转投资系统】

朱祁钰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划过。

他没有去搜索那些可能带来祥瑞的名字,也没有去寻找能言善辩的奇才。

他的手指,在搜索栏里,异常平静地输入了一行关键词。

【因研究无用之学,注定穷困潦倒而死之人。】

指令下达。

系统界面飞速闪动,无数黯淡的名字和命运轨迹如流星般划过。

很快,一个名字,陡然亮起了微弱却执拗的光芒。

【目标锁定:陈景。】

【身份:京城西郊,不入流的民间算学家。】

【命运轨迹:出身商贾之家,自幼对算学痴迷,不喜经营。继承家业后,不务正业,耗尽万贯家财,只为计算圆周率。其妻离子散,被世人嘲笑为‘算疯子’、‘陈傻子’。最终将在今岁寒冬,于一处破庙之中,贫病交加,饥寒而死。其呕心沥血数十年计算出的圆周率手稿,被其子以‘不祥之物’为由,付之一炬,未能流传后世。】

朱祁钰静静地看着光幕上那悲惨的命运轨迹。

他看到了一个痴人,耗尽一生,去追寻一个在那个时代看来,虚无缥缈,毫无用处的数字。

他看到了一个天才,在全世界的嘲笑和不解中,孤独地走向死亡。

也看到了文明的火种,是如何在愚昧与偏见中,被轻易地熄灭。

朱祁钰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比锐利的光芒。

神童?

能倒背几本经书,会做几首酸诗,就是天命所归?

真正的天命,是这些!是这些能为文明奠定基石,拓展人类认知边界的孤独的“傻子”!

【是否进行投资?】

“投资。”

【请选择投资级别。】

“黄金级。”

【请设定投资目标。】

朱祁钰的手指,在光幕上重重一点,眼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决然。

投资目标,不是简单的“拯救其生命”。

而是……

【使其无用之学,成为帝国显学!】

【叮!黄金级投资目标已确认!投资方案已生成,请宿主执行!】

朱祁钰关掉系统界面,脸上古井无波。

他没有下达任何一道公开的圣旨,没有惊动内阁六部。

他只是取出一封空白的信笺,提笔写下了一段话。

写完,他从怀中取出一方小巧的,代表着自己私人身份的印鉴,重重盖上。

然后,他将信封好,递给了门外等候的袁彬。

“你亲自去。”

朱祁钰的声音很轻。

“便衣,不要惊动任何人。”

“遵旨。”袁彬接过信,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

京城西郊,一处龙蛇混杂、污水横流的破败杂院里。

陈景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面黄肌瘦,嘴唇干裂,正发着高烧。

他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喃喃念着一些旁人完全听不懂的数字。

“……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五三五……不对,不对,肯定是哪里算错了…….”

他的妻子王氏,坐在一旁,以袖拭泪。

家里最后的一点米,明天也要见底了。她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她看着墙角那堆积如山的、写满了数字的草稿纸,眼中充满了怨恨。

就是这些鬼东西,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丈夫!

她咬了咬牙,正准备起身将那些草稿纸抱去当柴火烧了,换几个铜板给丈夫买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门口,堵住了唯一的光源。

王氏吓了一跳,抬头看去。

来人身着一身普通的灰色便服,面容普通,气息普通,丢在人堆里绝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正是袁彬。

他没有表明身份,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屋内潦倒的景象,以及病榻上那个还在说胡话的“疯子”。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堆即将被当成引火物的草稿纸上。

他走了进来,将一个朴实无华,甚至有些陈旧的木盒,轻轻放在了那张缺了一条腿的桌子上。

然后,他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王氏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疑惑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木盒。

盒子里,没有她想象中的金银财宝。

只有一叠厚厚的、裁切得整整齐齐的雪白宣纸。

和一封信。

宣纸上,用着最工整、最清晰的宋体字,密密麻麻地印刷着数字。

全是她的丈夫,这些年来计算出的那些……圆周率!

排版工整得如同寺庙里印刷的经文,散发着一股墨香和纸张特有的清香。

而在另一边,病榻上的陈景,似乎是被那股墨香惊醒,他艰难地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妻子手中的宣纸。

“不……不准烧我的手稿!”他发疯一样地喊道,挣扎着想要起来。

“不是的!不是!”王氏急忙把宣纸递过去,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丝茫然,“你看,是别人送来的,印出来的,印得好漂亮……”

陈景颤抖着接过那叠如同珍宝的宣纸,他的手,抚摸着上面那一个个冰冷却又熟悉的印刷数字,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颤抖着,拿起那封信。

信上,是一笔遒劲有力,锋芒毕露的字迹。

“陈景先生:”

“先生之数,非无用之物,乃天地之至理,万工之基石。”

“枪炮之弹道,舟船之航路,星辰之轨迹,乃至帝国广厦之营造,水利之测算,皆在此数之中。”

“朕闻先生之名久矣,恨相见之晚。兹特聘先生为皇家科学院格物殿首席算学博士,享从二品之俸。”

“帝国,需要你的数字。”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

只有一个鲜红的,代表着当今天子私人身份的印章。

读完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陈景,这个被世人嘲笑了半生,被家族抛弃,被妻子怨恨,被所有人当成疯子、傻子的中年男人。

突然,他死死地抱住了怀里那叠被皇帝下令印成“经文”的圆周率手稿,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嚎哭。

“哇——!”

那不是悲伤的泪,不是绝望的泪。

是受尽了全世界的误解和白眼后,终于找到了那唯一的、站在云端之上的知己时,那种决堤而出的狂喜与委屈!

他哭得像个孩子,涕泗横流,泣不成声。

“有人懂……终于有人懂了!”

“我的数,不是没用的……不是没用的!!”

他的哭声,在破败的杂院里回荡,让左邻右舍纷纷皱眉咒骂。

他们不懂,这个“疯子”,又在发什么疯。

他们永远不会懂。

..........................

第二日清晨。

一辆挂着皇家科学院独有齿轮徽记的华丽四轮马车,在杂院所有邻居震惊、骇然、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停在了陈家那破败的门口。

两名身穿科学院制服的官员,恭恭敬敬地将换上了一身干净学者袍的陈景,请上了马车。

他虽然依旧面黄肌瘦,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足以照亮整个世界的火焰。

几乎是在马车启动的同一时间。

皇宫深处。

朱祁钰的脑海中,响起了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叮!】

【黄金级投资成功!您拯救了一位文明的基石,并使其‘无用之学’迈向了成为‘帝国显学’的第一步!】

【超额奖励已发放!】

【奖励一:《高等数学纲要(微积分、线性代数)》知识灌输!】

【奖励二:【国家标准与度量衡总局】建设蓝图!】

无穷无尽的数学知识和一个崭新国家机构的宏伟构想,瞬间涌入朱祁钰的脑海。

朱祁钰看着窗外升起的朝阳,微微一笑。

林复之。

你有一个七岁能言善辩的“神童”。

而朕,为这个帝国,找到了一个能撬动整个未来的“傻子”。

朕,刚刚为大明,埋下了一颗比一万个“文曲星”加起来,还要强大亿万倍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发芽,只需要一点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