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烙印……观测者……狩猎……”
鬼才谋主徐元喃喃自语，他那颗一向算无遗策、智计百出的头脑，此刻却是一片空白。
他可以算计人心，可以布局天下，但他算不到这星空之外的森然恶意。
常青山、戚武等一众猛将，紧握着手中的兵刃，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们是无畏的战士，敢于直面千军万马，可现在，他们的敌人甚至没有形态，没有实体，只是一道冰冷的、跨越了无尽虚空的“注视”。
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们的战意彻底冻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那道屹立于风中的身影上。
李景。
他们的舜中祖，他们心中无所不能的陛下。
此刻，李景依旧静静地站着，仰望着那片血色的天幕。
他的龙袍在凛冽的海风中翻飞，猎猎作响，仿佛一面永不陷落的战旗。
他的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惊骇与绝望，只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然而，只有李景自己知道，他丹田内的那枚紫金色人皇道果，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
通过人皇道果，他能“看”到的东西，远比天幕上的文字更加恐怖。
在他的感知中，这片天地间，凭空多出了亿万条看不见的、由因果与恶意交织而成的虚无丝线。
其中一部分，源头正是脚下这片土地上，每一个眉心浮现出樱花印记的东瀛生灵。
而更让他心头发寒的是，他能感觉到，有无数微弱但同样性质的丝线，正从大舜的疆域内，从每一个大舜子民的身上延伸出来！
虽然这些丝线无比纤细，远不如东瀛民众身上的那般凝实，但它们确实存在！
安倍晴明所化的咒蝶，主要目标是东瀛，可那场覆盖了整个列岛的“黑雪”，其散逸的微末力量，早已随着复苏的灵气，悄无声息地飘过了沧海，落在了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血色樱纹，不代表没有被标记！
东瀛是明亮的篝火，而整个神州，则是无数散落的火星！
只要时机一到，这些火星随时可能被点燃，化作燎原之势！
“众生血契……”李景的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好一个安倍晴明，好一个恶毒的阳谋！”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杀光所有被标记的人？那意味着要屠尽东瀛，甚至波及大舜自身，这与他李景所坚持的“人道”背道而驰，只会让他的人皇道果瞬间崩溃。
放任不管？
那便是坐以待毙，等待那未知的“观测者”循着坐标，降下真正的“神罚”。
“陛下……”徐元艰涩地开口，声音嘶哑，“臣……请陛下速回京城，召集天下智者，共商……对策。”
他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无比苍白。
面对这种超越了凡俗理解的危机，凡人的智慧，又有什么用呢？
“不必了。”
李景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回京解决不了问题。因为，敌人不在天下，而在天外。”
就在众人愈发感到绝望之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李景的身后。
是那个永远撑着一把油纸伞，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
然而这一次，他收起了那把从不离身的油纸伞，露出了伞下那张普普通通，却异常严肃的脸。
他单膝跪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姿态，沉声说道：“陛下，此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李景缓缓转身，深邃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平静地问：“你知道‘观测者’？”
“孤”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源自血脉传承的沉重：“臣不知其名，但臣的先祖，将‘他们’称之为——星空之外的猎手。”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先祖？”李景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是。”
“孤”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说出一个隐藏了千年的秘密，“陛下可知，太上皇交给您的‘暗影’，其真正的源头，并非前朝，也非大舜，而是……始皇帝座下的‘黑冰台’！”
始皇帝！
这个名号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那是一个结束了上古纷争，书同文，车同轨，建立了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千古一帝！
虽然史书上对其多有暴虐的记载，但他的功绩，无人可以否认！
“孤”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继续说道：“史书记载，始皇帝晚年痴迷于寻仙问道，追求长生不死，此乃弥天大谎！是始皇帝……亲自下令篡改的史书！”
“那真相是……”李景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凝重。
“真相是，始皇帝并非在寻仙，而是在……‘屠神’！”
“孤”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金石之声。
“上古之时，人皇与天神共治天下。后有域外邪神降临，蛊惑天神，欲以此界生灵为食粮。上古人皇率人族先贤奋起反抗，最终，人皇虽胜，却也力竭而陨。他以自身最后的神力，将那邪神的身躯镇压于东海之极，一处名为‘归墟’的海眼之中，并设下了覆盖整个神州的‘人道结界’，隔绝了内外窥探。”
“但邪神并未彻底死去，祂的残躯与怨念，依旧在‘归墟之眼’中蠢蠢欲动，不断侵蚀着结界。到了始皇帝之时，结界已薄弱不堪，域外的‘观测者’，已能投下零星的目光，血眼毒蛇教，便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他们信奉的，正是被镇压的邪神！”
“始皇帝雄才大略，不愿坐以待毙。他倾全国之力，并非为了修建陵寝，而是为了打造一件足以彻底灭杀邪神的‘人道圣物’！可惜……天不假年，圣物功成之日，始皇帝却大限已至。他只能将那件圣物投入归墟，用以加强封印，并留下黑冰台一脉，世代守护这个秘密，等待下一位……真正的人皇出现！”
一番话，如石破天惊，将在场所有人震得头晕目眩。
李景瞬间恍然大悟。
刘莽的遗言，蛇教的图腾，锁龙井的秘密，灵气的枯竭与复苏……所有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龙脉，并非单纯的气运，而是维持“人道结界”运转的核心能源！
他斩断龙脉，虽破了教主的不死身，却也让人道结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缺口！
安倍晴明正是利用了这个缺口，献祭了整个东瀛，成功地将这个世界的坐标，清晰无比地暴露给了星空之外的“观测者”！
“你的意思是……”李景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抹除这些坐标烙印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那件‘人道圣物’，用它来……重启神州结界？”
“正是！”“孤”重重叩首，“圣物乃始皇帝集上古人族气运与智慧所铸，是人道结界的‘钥匙’，亦是‘核心’！唯有重启结界，才能彻底隔绝天外，抹去一切烙印！否则，我等皆是……待宰的羔羊！”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缕晨曦，照进了每个人的心底。
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
徐元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归墟……归墟在何处？茫茫东海，何处去寻？”
是啊，东海之极，那只是一个传说中的方位。
就在此时，那片血红色的天幕，忽然发生了变化。
猩红的背景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浩瀚的星空图景。
天幕之上，光影流转，一张残破、古老的航海图浮现出来。
正是之前盘点航海家马宪时，出现过的那张宝船航海图！
航海图的画面在不断延伸，越过已知的所有海域，最终指向了一片被无尽的黑暗与混沌包裹的未知海域。
画面拉近，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片海域之上，终年被永不消散的风暴与雷电所笼罩。
漆黑的雷云如同一口倒扣的巨锅，遮蔽了所有天光。
一道道比山脉还要粗壮的闪电，如同天神的怒鞭，疯狂地抽打着海面。
而在那片雷暴的中心，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超级旋涡，仿佛整个海洋都被撕开了一个窟窿，无尽的海水正被疯狂地吞噬进去。
那里，就是万物的终末！
天幕之上，一行金色的古篆大字，缓缓浮现，标注出了这片恐怖海域的名字：
【神弃之海】
【归墟】
天幕的画面，最终定格在这里。
富士山之巅，李景迎着海风，眺望着东方，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里波涛，落在了那片连神明都要遗弃的禁忌之海。
他的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
“传朕旨意。”
他平静而威严的声音，响彻云霄。
“命陈屠、戚武，即刻整合水师。”
“目标——”
“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