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江南,会稽郡,若耶溪畔。

一间远离尘嚣的茅庐,静静地坐落在青山绿水之间,仿佛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茅庐之前,被天幕册封为“农圣”的贾易,正身着一袭浆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默默地打理着自己的药圃。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神情淡然,仿佛外界那场足以亡国的滔天蝗灾,与他这方小小的天地,并无任何关系。

一阵车马的喧嚣,打破了此地的宁静。

“商圣”沈归,一身风尘,自马车之上走下。

他看着眼前这位神情淡漠的中年文士,心中不由得一声暗叹。

天幕降世,天下何人不知贾易之才?这三日来,前来拜访的达官显贵、地方豪绅,几乎要踏破了这茅庐的门槛,许下的高官厚禄、金银珠宝,足以堆成一座小山。

然而,无一例外,尽数被拒之门外。

“贾先生。”沈归没有摆任何官架子,只是如同一位晚辈般,恭敬地行了一礼。

贾易缓缓直起身,那双看透了世事浮沉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沈大人,若也是为‘出山’一事而来,便请回吧。贾某,早已是心死之人。”

他的声音,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如古井般不起波澜的死寂。

沈归闻言,却并未离去。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手,身后,数名隐鳞卫校尉,竟押解着十数名衣着华贵、此刻却狼狈不堪的囚犯,跪倒在了茅庐之前!

为首之人,正是当初诬告贾文和,导致其屈死狱中,却侥幸逃脱的江南宋家嫡系子弟!

“这……这是?”贾易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剧烈的波澜!

沈归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已泛黄的、盖着鲜红大印的卷宗,双手呈上,声音沉痛而又真诚:“贾先生,此乃当年令尊大人之冤案卷宗,以及宋家上下所有罪证。陛下登基之后,便下旨重查此案。如今,元凶尽数伏法,只待先生一言,便可将其明正典刑,告慰令尊在天之灵!”

“陛下……有心了。”贾易伸出手,手指在触碰到那卷卷宗的瞬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缓缓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然而,数息之后,他却缓缓睁开眼,将那卷卷宗,轻轻地推了回去。

“冤案已雪,足矣。至于出山……”他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沈大人,这天下,是姓李的天下。我父之冤,起于庙堂;我父之死,亦死于李氏君王之手。今日新皇为父平反,贾某感激不尽。但若要我再入那朝堂,为李氏王朝效力……恕难从命。”

言下之意,依旧是拒绝。

沈归见状,却并未气馁。

他知道,这才是最难的一关。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再提朝堂,而是缓缓地,向贾易描述起了另一幅画面。

他讲的,是中原大地的赤地千里,是无数百姓抱着光秃秃的田埂嚎啕大哭的绝望。是焚烧蝗虫后,毒烟弥漫,无数救灾士卒口吐黑沫,无声倒下的惨状。

更是那位年轻的帝王,在军机处内,面对群臣的惊慌失措,独自一人背负起所有压力,呕心沥血,只为求得一线生机的决绝!

“贾先生,陛下命我来此,非是为他李氏的江山,更非为他一人的皇位!”

沈归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激昂与恳切,他指着北方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是为那数百万,不,是数千万正在饥饿与死亡线上挣扎的……华夏子民而来!”

“陛下曾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王之责,非是富有四海,而是要让四海之内,再无饿殍!他推行新政,清丈田亩,打击豪强,所为者,皆是‘耕者有其田’之大愿!”

“先生之才,足以济世安民!今日若因一姓之私怨,而坐视这万里河山化为毒土,坐视这亿兆生民沦为枯骨……这,当真是先生所愿见到的吗?!”

“先生所恨者,究竟是这李氏的江山,还是那个……让忠臣含冤,让百姓受苦的……旧时代?!”

一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贾易的心头!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激动的“商圣”,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个在天幕之中,衣衫褴褛,却眼神坚毅,愿意将自己仅有的两亩地收成尽数分与灾民的……年轻身影。

是啊……

他恨的,真的是李氏吗?

他恨的,是那个颠倒黑白、忠奸不分的腐朽朝堂!

而今,新皇登基,气象一新,正欲扫除沉疴,再造乾坤。自己若依旧固步自封,与那草木何异?!

“唉……”

一声长长的、仿佛卸下了心中所有枷锁的叹息,自贾易口中,悠悠传出。

他缓缓转过身,走入茅庐。

片刻之后,再走出来时,手中已然多了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陈旧竹简。

“此乃却蝗散配方,以及七星龙葵的生长图谱。”他将竹简,郑重地,交到了沈归的手中,“烦请沈大人,代我……转呈陛下。”

沈归大喜过望,连忙接过,如获至宝。

“那先生您……”

贾易抬头,望向了北方那片被阴云笼罩的天空,那双沉寂了多年的眼眸之中,再一次,燃起了火焰。

“中原大地,病入膏肓。仅有药方,还远远不够。”

他缓缓说道:

“备马吧,沈大人。”

“贾某,随你……同去京城。”

……

就在农圣贾易决意出山,为这片病入膏肓的大地带来生机之时。

西京城内,一场针对新皇的无声暗杀,亦已悄然拉开了序幕。

户部衙署。

“百里大人,您……您这是何意?”

新任户部员外郎,负责此次粮草调运的官员——林正德,看着眼前这位不怒自威的军机大臣,以及他身后那数十名神情冰冷的隐鳞卫校尉,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百里朔拄着拐杖,那双锐利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没有废话,只是将一卷刚刚从前线送回的账册,重重地摔在了林正德的面前,声音冰冷如铁。

“林大人,你可知罪?!”

“陛下有旨,命国库三成存粮,火速运往灾区。为何你发往颍州的粮草,竟足足在路上耽搁了三日之久?!更有甚者,其中半数,竟是早已发霉变质的陈年旧谷!!”

“此事,你做何解释?!”

林正德闻言,脸色“唰”的一下,血色尽失!

他立刻跪倒在地,赌咒发誓道:“冤枉啊!大人明鉴!下官……下官绝无此心!定是……定是那无良奸商勾结,私自调换了粮草!请大人给下官三日时间,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朝廷,给陛下一个交代!”

他一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情真意切,仿佛真是那被蒙蔽的无辜忠臣。

然而,百里朔看着他那精湛的演技,眼中却只有一片……深深的鄙夷与嘲弄。

“不必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股宣判死刑的最终敕令。

“因为,那个与你‘勾结’的粮商,昨日夜里,已经在隐鳞卫的大牢里,把你……全都招了。”

轰!

此言一出,林正德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绝望!

他知道,完了。

全完了。

“带走!”

百里朔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两名隐鳞卫校尉立刻上前,如狼似虎地将早已失魂落魄的林正德架起,向着天牢的方向拖去。

当夜,天牢,最深处。

李景一袭玄色龙袍,亲临审讯。

他看着那个被铁链牢牢锁在刑架之上,却依旧梗着脖子,一言不发的“忠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林正德,前内阁次辅王德庸门生。朕说的,可对?”

林正德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李景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敲碎着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王德庸叛逃,你便转投了刘莽。为他拖延粮草,毒害灾民,所为者,不过是想在我大舜的根基之上,再狠狠地,插上一刀。”

“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吗?”

李景缓缓上前一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他的灵魂。

“说吧,你的上线是谁?‘血眼毒蛇’教在京城,还埋了多少像你这样的……棋子?”

“哼,哈哈……哈哈哈哈……”

林正德突然神经质地低笑起来,他抬起头,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诡异而又狂热的笑容。

“想从我嘴里知道秘密?李景,你……做梦!”

他看着李景,眼中充满了恶毒的诅咒。

“你赢不了的!你永远也赢不了的!蛇主大人的智慧,岂是尔等凡人所能揣度!”

“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等着你的大舜江山,来为我……陪葬!”

说罢,他的脸上,竟泛起了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不好!他要自尽!”一旁的华青囊见状,立刻惊呼出声。

然而,一切都晚了。

只见林正德的身体,如同一个被吹满了气的皮球般,猛地膨胀起来!他的七窍之中,同时涌出了腥臭的黑色血液!

他没有发出任何惨叫,那双圆睁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李景,嘴角,却还挂着那抹诡异的笑容,口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地念着。

“……蛇主……圣安……”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迅速干瘪下去,转眼间,便化作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在场所有人,无不看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华青囊立刻上前,不顾那刺鼻的恶臭,小心翼翼地翻开林正德的眼皮,又摸了摸他的脉门。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骇然。

他对着李景,担忧地说道。

“陛下,他并非自尽,而是……被人灭口了。”

“他体内,早已被人种下了一种……名为‘子母连心蛊’的霸道蛊虫。”

“母蛊不死,子蛊不灭。方才,定然是那手持母蛊之人,察觉到了危险,便直接……发动了蛊虫!”

“也就是说……”华青囊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因这个可怕的推论而微微颤抖,“在我们京城之内,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隐藏着一个……手持母蛊的人!”